当前位置: 首页>阴间那些事儿>第九卷 轮>第二十章 拈花

我进入一种很玄妙的定境,模模糊糊似乎是梦里。
夜晚,周围是一片古代的精舍,我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开放的庄园。四周没有围墙,只有如冠盖般繁密枝叶的大树,环境幽静雅致。一处精舍高高的台上,有一个穿着半露肩的精瘦男人盘膝坐在铺垫上,正在讲法。我迷迷糊糊好像认得他,他就是佛陀。
下面的空地,散散满满坐着百十来号人,天气很炎热,与其说穿不如说他们披着一种很特别的露肩衣服,这种装束让我想起游戏里的波斯王子。我有种很奇妙的感觉,霎那间通透明白,这里是到了两千五百年前佛陀传法的时代。
佛陀说的应该是古印度语,整个讲法过程中,众人鸦雀无声。夜晚凉风习习,感觉很舒服,周围的大树上偶尔响起阵阵蝉鸣。不知不觉地上爬满了许多生物,有蛇一样的爬虫,有各种昆虫,树干停着振翅的飞蝉。佛陀讲法精舍的不远处是一片池塘。里面盛开莲花,有不少青蛙探出头来,吹着水泡泡,它们所面向的方向正是佛陀的位置,莲花叶上停着一些飞鸟。它们也在看向佛陀。
佛陀说法乃是大机缘,并且是开放性的,面向有情众生,只要感者有灵,皆可闻听智慧。
他正讲着,忽然一阵微风吹来,花瓣飞落,粉红色的一瓣花落下来。佛陀止住声。慢慢伸出手,接住了这瓣花叶。与此同时,池塘的莲花叶上飞来一只五颜六色的小鸟。居然也停在佛陀的手心上。
佛陀看着它,小鸟蹦来蹦去。佛陀对下面众人说:此为缘法开端。
我像是在梦里,用上帝角度观看这一幕,突然眼前的一切如泡影般幻灭,下一幕出现了一片无边的云海。
已不知多少年,多少世过去了。
云起云灭,潮涌不停。一只五颜六色的大鹏鸟,正在云海中翻腾,不时发出尖锐的叫声,显得喜悦无比。
霎那间,我明白了,脱口而出:迦楼罗鸟。
眼前这只五彩大鹏正是当初站在佛陀手心那只小鸟的转世,之所以这么欢腾,是因为它已是法王的坐骑,跟着法王悉听佛法,开启灵智。
作为一只鸟,陡然明白了天地玄奥,生命之妙,那种无上的喜悦无法言说。它在天空飞腾,从云海中探出头去,对着下面的人世红尘陡然一啼,声音又尖又脆,划破长空。
再看下面,大地忽起狼烟,生灵涂炭,千里赤地。
这只鸟无意中喜悦一啼,竟然喝破人间兵戈天灾,死伤无数生灵,怨气冲天。
为了惩罚它,法王化出金身,掐住鸟脖子,大法力使得这只鸟魂飞魄散,仅有一灵落入凡间,开始在红尘中轮回不止。每一世都成为一种动物,变化无数有情众生,体验红尘之苦,人间之难。

它每一世都极落魄和痛苦,变猪让人宰,变驴被人骑,好不容易变成一只逍遥山林的山鸡,还被猎人一箭射死。红尘重重痛苦,使它怨气越来越大,而怨气越大,它就越无法解脱,不断惨死再轮回。
它虽开启灵智,曾有一世自认领悟到佛法,可真正入世轮回,面对种种红尘,却无法解脱,甚至无法用佛法智慧来解释遇到的一切。
有一世它变成了人,变成一个女人。从小就苦,生下来是个哑巴,家里的叔叔是色鬼,瞅机会就猥亵玩弄她。在十几岁的时候,怀了叔叔的身孕,家里为了遮丑强逼她打掉。孩子没了,她也被赶出村子,在外面流落打工,什么苦都吃过,冰寒的冬天睡在饭店老板家的厨房里,天天在后厨洗着摞成小山一样高的碗,没有休息日,甚至没有一件新衣服。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很疼她,她跟这个男人又有了第二个孩子。但是这个男人是有家世的,不能承认她的地位,她带着孩子在男人背后默默地付出,所有的积蓄和汗水都付出在这个男人身上。
这一切发生在我如梦一般的定境中,我作为第三方看得很通透,这个男人并不是无缘无故来的,其实和女人有着前世缘法。就在女人还是迦楼罗鸟时,那一声啼叫传到人间,死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男人的前世。
现在人家轮回回来,成为迦楼罗鸟转世变成女人后的同居男友。这个男人慢慢对她不好,动不动就骂,有时候还动手打,可女人依然百依百顺,有时候自己躲在角落哭泣,泪水往肚子里流。那时的她不明白前世因果,却时常这么来安慰自己,我是欠这个男人的。
终于有一天,她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值钱的东西都没了,连孩子也没有了。男人只给她留了一张字条,告诉她,以后我们不要相见,我把孩子带走了,你自己好好生活。
女人哭了整整三天三夜,孩子和男人是她这一生唯一的念想,一天之内都没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活的呢。她胸口积累着满满的怨气,进入丛林,来到九天湖深潭边,脱光了衣服,浑身赤条条的,看着晦暗的天空,纵身跳入潭水里。

人虽然死了,怨气并没有化解,变成了一只五颜六色的鸟,桎梏在潭水的方圆无法离开。怨气凝结,尸体也未腐烂,居然借着九天湖特殊的阴煞风水格局,开始另类的修炼,愈炼俞邪。又不知多少年,老胡带着日本考察队来到这里,无意中跌落深潭,发现了修行洞口,发现了女人的尸体。
这只鸟捕获老胡心智,让老胡带着邪门法器招魂幡回到人间,一方面装神弄鬼吃着世间的念力和香火供奉;一方面搜集阴煞怨灵,供自己修炼。
我在定境中经历了这一切,霎时间看穿一只鸟的前世今生,正在如痴如醉时,突然打了个激灵,从境界中苏醒过来。
我看到史文生正在转动花朵,杆茎上的花瓣随力飘散出去,这一幕正和我入境前他的动作衔接上。我忽然领悟,进入定境观照前世今生,无数的曲折和苦难,无数的悲欢离合,其实不过就是花瓣纷飞的瞬间。
史文生拈动花瓣,对我轻轻一笑。
幻化出来的金身佛像已经不见了,那只五颜六色的鸟飞到了我的肩头。它合拢翅膀,停停跳跳,显得非常可爱,已经没有刚才的妖气。
我伸出手掌,它跳到我的手心,摇摇摆摆走了两圈,又飞回我的肩头。
“借金刚身一用。”我听到史文生喊了一声,他抓住我的手,然后对着趴在地上的那具女尸一指,只听“呼”一声,赤红色的火苗猛地窜起,飞快地在尸体上游走和蔓延开来,不一会儿,就被大火吞噬,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我知道,这具女尸就是鸟的前身,那个含冤而死的女人,如今被法力激发出来的真火燃烧,尸体降烧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世间再无鬼娘娘。
“叔叔,我要小鸟鸟。”
再看史文生,他又变成原来的熊孩子,刚才那睿智内敛平和的神态已经没有了。他着急地问我要肩头的这只鸟。
我探出手掌,这只鸟落在掌心,我慢慢伸过去,递给史文生。
史文生真不客气,一把抓在手里,小鸟吱吱乱叫,史文生轻轻摸着它的羽毛,说:“乖,我给你抓虫子吃。”
我摸摸他的头发,晃了晃还在发晕的脑袋,站起来抱着他,指着外面说:“咱们走吧。”
我们顺着来路,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走出洞口。外面的光线照过来,清风习习,回想起洞里发生的一切,包括现实和定境中的情景,真是恍若隔世,好像做了一场千年大梦。
我看到解铃、花清羽和冯良正坐在对面的潭边,无聊地往里扔着石头,远处蔡玉成正在和两个猎户抽烟聊天,不知聊到什么,一起哈哈大笑。
这一切都如此平和,我心里说不出的宁静,浑身懒洋洋,像是晒了一场舒服的日光浴。
这时解铃看见我,他用石头打过来。因为距离太远,石头落在我身边的水里,解铃高喊:“别动,我马上过来。我靠,史文生手里那是什么鸟?!”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失态,他心急火燎地往这边赶。冯良和花清羽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现在成了解铃的小跟班,赶紧跟在解铃的后面。
史文生还在玩着鸟,对周围发生的事浑然不觉,他用小嘴轻轻吹着小鸟,鸟唧唧叫着,显得特别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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