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最后的佛魁>第一章:盗众八门
1938年9月,侵华日军由鄂入湘,耗时11日,攻占岳阳城!城破后,日军步兵第八十一师团入驻。一年后……这是1939年的秋,梆子声响,三捻琵琶,暴雨如珠,坠落飞檐,岳阳楼四面迎风,一个满头花白的长衫老头儿,捧着一扇琵琶,坐在二楼戏台的边上,开腔唱道:

“木叶下君山。空水漫漫。十分斟酒敛芳颜。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阳关。醉袖抚危栏。天淡云闲。何人此路得生还。回首夕阳红尽处,应是长安。”

这老头儿唱的词曲,有个名目,唤做“压千金”,说白了,就是正戏开演前的垫场曲儿,老头儿这边活络着场子,后台里的角儿们趁着这个功夫更衣扮相!

今儿个是大日子,唱堂会的戏班子——洞庭芳,名噪湖广,当家的花旦小梅香,艳名远播。

戏台下,满满当当的坐着观众,十几个穿着胡绸长衣的富家老爷,坐在前排打着拍子,听到台上那老头儿唱到“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阳关”的悲凉句子,不禁将脑袋直低到了胸口底下,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此时门里门外站满了乔装改扮,身着便衣的日军士兵,手枪上膛,刺刀敛在里怀。二楼的雅间探出了一片看台,看台上竖着一面屏风,屏风后头有围棋一盘、木几一张,两道人影此刻正跪坐在蒲团之上,手捻棋子,敛眉沉思。

左手一人,和服大袖,眉长眼瘦,鼻直口薄,赫然是日军步兵第八十一师团师团长中谷忍成。

右手一人,枯瘦如竹,光头上点着九个香疤,脸上戴了一具黑质白章的假面,绘成了一只硕大的鬼脸……

“中谷君,你分神了!”

鬼面人伸出手指,轻轻的扣了扣木几,长吸了一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的棋子,看着中谷忍成的眼睛沉声说道。

中谷忍成揉了揉发红的眼眶,甩了甩有些困倦晕沉的脑袋,看着棋盘上黑白子的排布局势,涩声说道:

“您技高一筹,我……唉!投子认输!可能是因为这几天休息的不好,我突然困的很厉害……虫大师!已经三天了,二十六名军官离奇死亡,身上布满了严刑拷打过的痕迹,还有七人离奇失踪,现在还下落不明,我的军营里每天晚上都有人在屋顶上跑来跑去,却抓不到一个人!现在岳阳城闹鬼的谣言,已经搞得士兵们人心惶惶。您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名唤虫大师的鬼面人伸手取过桌上的茶杯,轻轻的呷了一口,沉声道:

“有一伙人在找一件东西,找不到那件东西,他们是不会走的!”

“什么人?在找什么东西?”中谷百刃急声问道。

虫大师沉吟了一阵,徐徐说道:

“中谷君,这世上有黑,就有白;有灯,就有影;有官,就有贼!官有官府,贼有贼行,几千年来,都是如此!”

中谷皱了皱眉头,张口问道:

“你是说……岳阳城里,进了贼?是这些贼杀了我的士兵?”

虫大师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这兵和兵不同,贼和贼也不同,贼众依盗术绝技,分为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天下群盗,无出此八门之外。兵王拜将,大贼称佛,取大盗手段,千手千眼之意,这将中有帅,佛中也有魁,领袖群贼者,是为佛魁!有道是:江湖南北,掌青龙背,水火春秋,刀插两肋。这贼行啊,也有行规,除了‘三取三不取’的规矩外,每年还有春秋两祭,南北贼众齐聚,宴上必有青鱼,居中摆放,鱼头祭天,鱼尾敬地,鱼背奉魁,鱼腹由贼众分而食之,被称为‘青龙会’。然而,明末崇祯年间,满洲八旗入关,席卷中原,北京城破之后,史可法拥立福王朱由崧为帝,继续与满洲作战。弘光元年四月二十四,清军以红衣大炮攻城,入夜,扬州城破,史可法拒降被杀。清军占领扬州以后,多铎以不听招降为由,下令屠杀扬州百姓,亡魂逾八十万,被称为‘扬州十日’。彼时,尸山血海之中,贼门第四十八代佛魁聂卿侯夜盗扬州,于大雨夜直透八旗军营一百二十六里,取得史公尸身远遁,连同号令贼门的信物——惊蛰古玉,一同不知所踪。满洲人大骇,甚惊于贼门之能,平定南北之后,清王朝先后九次发动围剿,追杀贼门盗众,由于佛魁失踪,信物不在,一时间贼门群龙无首,分崩离析,八门好手,风流云散。惊、开两门遁于黄河以北,称北派;景、休两门雄踞江东,称南派。生、死、伤、杜四门或远渡重洋,或隐居川滇、或远走昆仑、或遁身关外,至今百余年,不见影踪。然而,八门开散之日是曾立下重誓的——惊蛰重现之日,八门聚首之时!”

眼见中谷忍成一脸疑惑,虫大师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木几上,笑着说道:

“久闻中谷君好古,自鄂入湘,一路行军,封山掘墓,遇冢发丘,所得珠玉古玩、金石书画无数。有传言称,中谷君在湘西九嶷山内寻到了一处汉墓,开棺之后,却发现墓内尸身穿的竟是明代衣冠,棺内别无长物,只有腰间系了一块黑色的古玉……”

中谷闻言,下意识的瞳孔一紧,随即冷笑道:

“什么盗众八门?不过是个传言罢了,胆小的支那人,手脚软弱,偏生了一条好舌头,专会编故事骗人,就算真有那神乎其技的盗贼,又能怎样,血肉之躯,能挡得住皇军的坚船利炮么?”

虫大师摇了摇头,缓缓的伸出了袖子底下握掌成拳的左手,瞥了一眼中谷腰下的唐刀,笑着说道:

“中谷君精于剑道,不知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剑贵于诚,也就是说,学剑的人,不可有欺人骗鬼的魍魉心思,否则心窍蒙尘,便再也发不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惊蛰古玉的事,你不该骗我的……”

虫大师话音一落,缓缓的摊开了左手五指,一只形貌奇古,不琢不磨的黑色古玉正躺在虫大师的掌心之内,上面刻着四个笔力虬劲字迹古拙的秦篆——盗亦有道!

中谷见了那玉,猛地睁大了双眼,一绷劲,跳起身来,伸手往怀里一摸,“唰”的一声拽出了一个小布袋,将布袋的开口一松,甩腕一抖,一块墨色的圆球瞬间落在了中谷的手中!

那圆球一入手,竟然缓缓的抖动了一下,随即在中谷惊诧的眼光中猛地一颤,懒洋洋的伸出了六条细腿,舒展了一下身子,又弹出了两只钳子,一条尾巴!

蝎子!这竟然是一只黑色的蝎子!

“啊——”中谷猛地吓了一个激灵,将手中的蝎子甩了出去。

“怎么回事?我怀里的玉怎么变成……你手里的……哪来的?那个……蝎子……”中谷惊骇之下,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虫大师笑了笑,沉声说道:

“不只这只蝎子,中谷君,我的棋艺平庸的很,这盘棋其实是你赢了!”

中谷忍成闻言,打起精神,眼光仔仔细细的在棋盘上扫视了几个来回,皱着眉头说道:

“不可能的!这棋盘上的局势明朗的很,你的黑子已经将我的白子尽数困死,我已是死局,断然没有翻身的可能!”

“黑非黑,白非白,蝼蚁之功尔!”

虫大师端起了桌上的茶碗,将碗中的茶水,缓缓的泼在了棋盘之上。

怎知茶水一过,原本是死物的十几颗棋子纷纷开始抖动起来,百十只小蚂蚁挥动着触角纷纷从棋子底下钻了出来,举着棋子,飞一般的向高处跑去,那些或黑或白的棋子被蚂蚁扛走,带出了棋盘。

棋盘上的局势瞬间逆转,原本是黑子困死白子的局势瞬间变成了白子斩断了黑子的大龙!

“不可能的!这些棋子在我眼皮底下被移动,我不可能看不到的!”中谷忍成一边摇着头,一边满面凝重的摇着头。

“有道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你说对么?”

虫大师一捻手指,指尖一抹甜香飘来,中谷眼角一酸,两只小虫顺着睫毛爬了出来,摇摇晃晃的飞到了虫大师的袖中。

“此为障目虫,中谷君,你现在还觉得困倦么?”

虫大师说完,中谷忍成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只觉得神清气爽,适才的困倦疲软瞬间消弭于无形。

“生门虫术,博君一笑!”虫大师微微颔首。

中谷忍成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反手一抽,将腰后的唐刀握在掌中,横于胸前,刀锋直指虫大师咽喉,刃上寒光吞吐,明灭不定。

“你……就是那贼行的八门盗众么?”

虫大师用指甲弹了弹中谷的刀锋,徐徐说道:

“八门之术,晦涩艰深,我不过是年轻之时,机缘巧合,学了生门中的几样控虫之法。况且,我和贼门仇深如海,这也是前田司令派我来帮助你的原因,贼门不灭,虫某死不瞑目……”

虫大师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指间一捻,一缕血丝顺着中谷刀上的血槽向刀柄流去。

“唰……唰……唰……”一阵令人头皮发痒的虫爬声响起,无数的毒物虫爬从虫大师的袖中黑云一般腾起,顺着他的臂、肘、腕、手、指,涌向了中谷手中的唐刀,又顺着唐刀,向中谷的手背爬去!

“当啷——”中谷松手,唐刀落地,爬虫坠落后散成一滩黑影迅速前冲,瞬间裹住了中谷的双腿。

乔装改扮守在门外的卫兵听见响动,破门而入,抢先冲进来的两人刚跑了两步,就猛地倒在了地上,抽搐了数下之后,便断了呼吸,两只生着花斑的蚰蜒从尸体张开的嘴角处缓缓探出了身子……

“你要干什么?”

中谷两眼通红,制止了后面要继续冲进来的卫兵,高声疾呼道。

虫大师打了个呼哨,屋内的毒虫瞬间四散,只见虫大师站起身来,将古玉放回到中谷忍成的掌中,徐徐说道:

“中谷君,我受前田司令委托,前来助你处理贼门一事,但是你的态度让我很失望。轻视敌人是军人最大的失败,作为一名成熟的指挥官,你犯了很大的错误,今天这点小把戏,没别的意思,只是给你提个醒儿——贼行的手段,将远远超出你的想象。这些年,中日鏖战,贼行中人多有涉足,用间、刺杀、窃密、渗透等等,做下了不少令军部头疼的大案,奈何贼行盗众行踪飘忽,聚散不定,故而难以剿之。幸有中谷君发冢掘墓,无意间挖出了这块惊蛰古玉,使得八门重聚,哈哈哈!此等剿除贼门的千古良机,中谷君岂能因大意而失去?”

中谷忍成长出了一口气,一揖到地,沉声说道:

“先生金玉良言,中谷受教了!只是……不知先生今日调五百步兵,包下岳阳楼所为何来?”

“我在等一个人!”

“谁?”中谷忍成肃容问道。

“白衣病虎,柳当先……”

虫大师推开窗子,望着天外浓云翻滚,一脸凝重的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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