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最后的佛魁>第18章:再上太白(下)

太白山,开门总堂。

山门外的乱枪对射已经打了小半个时辰,各有死伤,日军是轻装突袭,并未携带太多辎重,伤门徒众也是仓皇应战,准备也不充分,故而对射了没多久,双方的弹药就都打的差不多了。

“后撤,发信号,准备开炮!”

中谷忍成一声令下,已经将一众江湖人压制到影壁后头的日本兵飞速后退,撤到了山门外头,拉开距离,各寻位置卧倒,一名传令兵跃到一块大石之上,两手挥动信号旗帜,在半空中交错挥舞了一阵。

“伏低,附近有火炮!”袁森久经战阵,一看那信号兵的旗语就知道是在敌人下达火炮覆盖的指令。原来刚才的一番枪击,就是为了将四散奔逃的众江湖人聚拢到一起,压制在一处,一次性用火炮炸死。

“柳师弟,师哥来找你了……”袁森一咬牙,万念俱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很快,一炷香过去了……

一声炮也没响!

袁森满脸诧异的睁开了眼,趴在地上等死的众人也都满是迷茫的抬起了头。

“炮……炮呢?”袁森一头雾水的喃喃自语道。

此时,迷茫的远不仅袁森等人,中谷忍成和虫和尚也面面相觑的皱着眉头。

“什么情况?”虫和尚问道。

中谷忍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窜到大石头上,抢过信号旗,一脚将传令兵蹬了下去,亲自打了两遍旗语。

然而,任凭中谷忍成如何用力的挥舞信号旗,如何憋的面红耳赤,埋伏的两处炮火阵地却好似哑了一般,一声儿也没响。

虫和尚暗道了一声不好,大声喝道:“情况有变,上刺刀,速战速决!”

虫和尚话音未落,众日军闪电一般拔出了斜插在腰后的刺刀,顶在步枪头上,中谷忍成从大石头上一跃而下,拔出腰间唐刀,亲自带队,冲入山门。

“拼了吧——”袁森一声大吼,连同影壁后头还能拼杀的几十个汉子,各擎随身短刃,大喊着冲了出来。

转眼间,便混战到了一起,这伙日军身手矫健,装备精良,配备的是清一色的友坂三八式步枪,也就是俗称的三八大盖。步枪头上的刺刀,全长500毫米,由刀柄、刀身、护手、卡环及连接机构组成,其刀身为下单刃,两侧铣有宽血槽,刺刀护手上端为枪口卡环,下端为向前方伸出的护手钩。卡环内径比枪口外径稍大,与刺刀座配合固定刺刀。刀柄末端上侧,为一T形长槽,与枪管下方的刺刀座接合,槽内右侧有弹簧控制的刺刀驻榫。上刺刀时与刺刀座上的缺口相配合,可将刺刀牢牢地固定在步枪上,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步枪1280毫米的枪身,再架上500毫米的刺刀,这加起来就将近1米70多的长度了,再算上助跑的冲力,活脱脱的就是长枪配马的效果,而袁森这边的人,手里的家伙大多是随身携带的短刃,长不及肘,拼杀起来,根本不占便宜,若是武艺不精,或是胆气不足,不能在兵刃相接的瞬间,贴身而上,略一迟疑的功夫,就会被锋利的刺刀扎个透心凉。

袁森带着几十个汉子冲了出去,转眼间,就被扎倒了一大片,袁森身上,跗骨丹的药劲儿还没过,闪转腾挪,抓打踢拿间动不得内家功夫,无论速度还是力道,都弱的厉害,刚砍倒了三五人,就被团团围住。乱刀扎来,袁森滚倒在地,来回躲避,日本兵蜂拥而上,冲到影壁前,眼看就要生擒在场诸人之际,山门外的石板路上骤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响,飒沓清脆……

“哒哒哒——哒哒哒——”

云雾之中,一人一马在山路上疾奔。

来者正是陈七!

“陈七陈七,你就是个贱骨头!说不来说不来,你咋就管不住自己的腿呢?谢天谢地……没有炮响……没有炮响,就说明日本人还没攻上来呢,我报完信,马都不下,转身就跑……对对对,就这么办!驾——”

陈七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了一大堆,两腿一夹马腹,低着头,发了疯的打着马,胯下的高头大马吃痛,甩开四蹄,纵身一跃,从山林的云雾之中一跃而出,发了一声嘶鸣,闪电一般蹿进了山门!

“吁——”陈七一勒缰绳,烈马人立而起,放声长嘶。

正在拼杀的众人,无论是日本兵,还是开伤两门的徒众,都齐齐的罢了手,瞪大了眼睛向山门处看去。

“是柳当先——”中谷忍成率先发出了一声大喊。

人的名!树的影!

柳当先投在抗联杨靖宇麾下,多年来,南征北战,刺杀日军要员无数。白衣病虎这四个大字,在日军心中,那就是索命的旗牌。

闻听有人叫喊“柳当先”三个大字,陈七勒住了马,往场内定睛一看,霎时间傻了眼,只见几百号日本兵,攥紧了步枪刺刀,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嘶——”

陈七倒吸了一口冷气,后背的汗瞬间透了衣衫。心中暗自嘀咕道:“不是说有炮么?怎么一声响没听见,人都杀上来了呢?”

瞧见陈七皱眉沉思,单人匹马立在山门之下,阻住了退路,虫和尚也是一手心的冷汗,心里暗自发慌,默默算计道:

“柳当先用兵如神,此刻敢孤身闯上山门,这四周也不知被他埋伏了多少人马……抗联的兵,打起仗来以一当十,悍不畏死,那是人尽皆知的……”

想到这,虫和尚喘了两口粗气,看了看中谷忍成,中谷忍成抽了抽鼻子,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咽了口唾沫,也是眉头紧锁,暗暗发慌。

就这样,几百口子日本兵和陈七迎面相对,一时间竟然僵持了下来。

陈七又慌又尴尬,抽动嘴角,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吭哧瘪肚的憋出了一句客套话儿:“那个……咳…….啊嗯……那个……大家伙儿都到了啊……”

陈七说者无意,日本人听者有心,中谷忍成和虫和尚对视了一眼,张口惊道:“原来这厮早有埋伏,拼了!杀出去——”

中谷忍成一扬刀,催动几百口子日本兵攥紧了步枪刺刀奔着陈七冲来,杀声动天。

陈七一个小混混哪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间只觉得浑身一阵僵硬,牙齿咯咯的乱碰,手脚麻木,一片冰冷,大脑充血,嗡嗡乱响,瞳孔放大,整个人竟吓得不会动了!

影壁后头,邓婆婆远远的望着陈七,瞳孔一眯,哑着嗓子赞道:“好个柳当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老婆子虽然久历江湖,却是今日才知何为英雄本色……”

袁森呆呆的瞪大了眼,直勾勾的望着马上的陈七,喃喃说道:“柳师弟,你可是回魂了么……”

“杀——”中谷忍成两腿快成了一条线,抢先冲到了陈七身前,唐刀一横,就地一滚,斜劈陈七胯下烈马的前蹄,眼看刀锋就要劈到,半空中一阵沉闷的呼啸闪过,一柄闪着金光的降魔杵从山门后电射而来,“咚”的一声插进了陈七的马蹄前面,入土一寸三分。

“当啷——”中谷忍成一刀披在了降魔杵上,震的手筋一阵酸麻,还没来得及变招,只听一阵密密麻麻如雨打屋檐一般的马蹄声从山门外的云雾中响起,三百多破布麻衣的精壮汉子,携长枪,胯烈马,黑云一般涌了上来,在马背上齐齐的举起了枪……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轮乱枪打来,还没来得及冲到陈七身边的日本兵割韭菜一样的倒下了一整片。

“死门曹忡,遵柳当家令,驰援开门——”

曹忡一马当先,冲到陈七身边,俯身一捞,拔出了地上的降魔杵,贴着马鞍一滚,落在地上,从背后解下了一个大布袋,往地下一扔,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噼哩噗噜的在地上一阵乱滚。

“三刻之前,阵斩倭贼八十,缴获长炮两架,短炮三十二!”

曹忡脚踩住人头一颗,沉声一喝,身后众骑士纷纷解下背后的布袋,掏出里面的人头,扔在地上,一遍遍的大喊:

“三刻之前,阵斩倭贼八十,缴获长炮两架,短炮三十二!”

“三刻之前,阵斩倭贼八十,缴获长炮两架,短炮三十二!”

“三刻之前,阵斩倭贼八十,缴获长炮两架,短炮三十二……”

三百多汉子,一路疾驰,血脉贲张,浑身热气氤氲,此刻个个扯开衣襟,袒露胸膛,放声大吼,其威武雄壮,震人心魄,山谷回响,久久不绝。

中谷忍成咽了一口唾沫,双手攥紧了唐刀,在死门群盗的枪口下,带着人马,步步后退,唐六儿提着鹤嘴锄,走到曹忡身边,小声说道:

“当家的,那鬼子的唐刀,和老当家胸前的贯穿伤对上了……”

曹忡眼睛一红,大声吼道:“不留活口——”

话音未落,乱枪齐射,弹药已经打空的日本兵又倒下了一片,中谷忍成也是久经沙场的指挥官,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当下一声令下,带领残兵,发动了冲锋,三十几步的距离,硬是冲杀了两次,扔下了一百多条人命,才和死门群盗短兵相接,肉搏在了一起。唐六儿和曹忡撕下一截布带,将双手和兵刃绑在一起,分开人群,直奔中谷忍成杀来,中谷忍成刀法虽好,但双拳毕竟难敌死手,危难之时,一大片毒虫涌起,在中谷身前立起了一面盾墙,逼开了唐六儿的鹤嘴锄,翻卷成旋,来缠裹唐六儿的头脸。

“小心!是生门的虫术——”

曹忡眼疾手快,一把拽出了唐六儿的衣领,把他拖了回来。

虫墙后头,虫和尚一边拽住杀红了眼的中谷忍成,一边恶狠狠的瞪着陈七骂道:“弘一君,今日所赐,我必百倍奉还!”

说完这话,满地毒虫绕着虫和尚爬成了一个圈儿,“轰”的一下同时爆开,腾起了一片黑沉沉的烟雾,待到烟雾散尽,虫和尚、中谷忍成、蛇带、人鱼四个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这是……见鬼了不成?”唐六儿吓了一跳。

曹忡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大白天的,见了屁的鬼,不过是将硝石、乳糖、染料配白磷藏在虫子堆里,白磷接触空气自燃,混合燃料,释放浓烟,以此遮蔽身形。施术者伺机改换行藏,趁机脱身。若有盗众八门中的景门高手在此,哼,此等施用烟火的小伎俩,弹指可破……”

中谷忍成被虫和尚带着跑路了,场内几轮枪击扫下来,还剩下不到百十号的日本兵群龙无首,被死门众人分割包围。曹忡的恩师谢甲生死在日本人手里,曹忡和日本人可以说是不共戴天,曹忡在人堆儿里杀红了眼,振臂呼道:“缴枪也杀!缴枪也杀!”

战斗由最开始的互相拼杀,急转成了单方面的屠戮,为数不多的日军转眼间就被捅倒在地,一时间,太白山上满地鲜血横流,断臂残肢,数不胜数,一地的尸体,层层叠叠,被山风一吹,送来一阵热腾腾的腥臭味,陈七坐在马上胃肠一痛,险些要干呕出来,幸亏这一路骑马赶得急,没吃东西,否则非吐在马上不可。

眼看战局已定,陈七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努力的控制好呼吸,让自己的身体停止颤抖,尽量不去看地上的血和尸体,故作镇定的翻身下马,分开人群,走到了袁森身前,伸出手去,将拼杀得已经脱了力的袁森从地上拉起身来。

“大师哥……我……”陈七尴尬的抿了抿嘴。

袁森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了陈七,在他耳边说道:

“你……你什么你!我以为你跑路了呢?”

陈七苦着脸笑道:“本来是跑了的,可不知怎地,又跑回来了。”

袁森用力的捶了捶陈七的后背,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小子,你这个兄弟,袁森认下了……”

说完这话,袁森松开手,正要站直身子,却被陈七一把抱住了肩膀。

“干嘛?”袁森不解的说道。

“你先别动,保持这个姿势……那个……大师哥,认兄弟的事都好说,当务之急,是给我找条新裤子换上……”

“啥?裤子?啥裤子……你不会……”袁森眼神瞟了一圈,趁着战斗还未收尾,场面一度混乱,没人顾得上往这看的当口上,若有若无的往陈七大腿上一摸,这才发现,陈七不知何时已经尿了裤子,大腿根上湿了好大一片。

“我的天,你个怂货……”

袁森眉毛揪成了一团,正要开骂,却被陈七一把架住,小声喊道:

“师哥,你快装晕,快!快!快!赶紧晕,一会儿没机会换裤子了……我开始了啊……哎呀!大师哥,你怎么了,哎呀,你受伤了,你伤的好重啊!我扶你去裹伤——”

陈七猛地一抬嗓门,袁森气得脸都歪了,但又无可奈何,只能配合着陈七,假装要晕倒,陈七借势一把架住了袁森,埋着头往后院儿跑,到了后院儿,赶紧扎进了房间,手忙脚乱的打开行李包,换上了一条新裤子。

袁森坐在凳子上,酸着脸骂道:“陈七啊陈七,你也算是个带把儿的爷们儿,哪么大点阵仗啊!怎么说尿了就尿了呢……”

陈七被磨叽的老大不耐烦,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还口说道:

“哎呀,行了,别墨迹了,那嘴怎么那么碎呢,挺大个个子,叨叨叨叨的,都不如那乡下的好老娘们儿……”

“哎嘿,你个兔崽子——”袁森拍案而起,正要骂人,陈七已经推开房门,蹿了出去,看着陈七飞奔的背影,袁森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了一抹苦笑。

山门外,大局已定,攻上山的日本兵,不剩一个活口,影壁后头,开门众人已经在曹忡的照看下,各自疗伤,一只手从侧面伸出来,轻轻的扶起了姜瑶,架着她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姜瑶浑身一震,颤抖着嗓子说道:“我以为……你走了……”

那只手的主人正是陈七,只听他咧嘴一笑,徐徐说道:“本来是走了的……不知怎地,又鬼使神差的跑了回来……”

姜瑶听了这话,只道他是在调笑,却万万没想到,这话却是陈七的实情。

陈七说完这话,就要去掀姜瑶的盖头,姜瑶咳了咳嗓子,哽咽着说道:

“谁掀了我的盖头,我就跟了谁……你可想好了,别后悔……”

陈七深吸了一口气,悠悠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言罢,两手一抬,掀开了姜瑶的盖头,盖头底下,姜瑶轻纱蒙面,双目一抬,瞬间红了眼眶……


本章节地址:https://www.zangdimima.cc/zuihoudefokui/24723.html

如果您喜欢本站,可以点击收藏本站或者设为首页,方便您阅读本站小说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