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一容不是吃亏的人,也不是那种能容得下别人忽然怜悯劝告她的人。
她站在原地,手指着喻棠的鼻子站了几秒,半天涨红脸没憋出个痛快话,最后还是一甩拎着的包,哼了一声哼,留下个白眼转身就走。
“我看你才真是坐井观天,活傻了!你管好你自己吧!”
“……我是发了疯今天才会跑到这个鬼地方来找认同感!”
人走了,余音还围绕着屋内转了三圈。喻一容还在嘴硬,不松口。但这也不重要了。
喻棠坐回座位,手里的教材没翻几页,又拿过那本《伊豆的舞女》,注视着上面的字,慢慢地调理了一会儿呼吸。
然后,她从书堆里抽出笔记本,随便拿了支笔写了起来,俏丽的面容上神色沉静。
赶走喻一容,一开始的确是纯粹的心情因素,但迅速理清了思路之后,就不止如此。
她需要花时间去想对方那通话是什么意思,也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切事情就都算了。
响了一会儿后,喻棠在笔记本一页得到中间写上两个字,“肖柔”,又不动声色地在一旁写下薄越,一旁写下薄阳。
喻一容在北城是名媛交际圈顶尖上的人物,消息比她灵通。今天这一趟登门,不管有意无意,都透露了不少消息。
李嫣云早几天人被家里叫了回去,实际上也有李家人收到风声,不愿意掺和有可能会卷进薄家矛盾的她的事情上。这样也好,方便她去做一些事情,而不至于为好友招来祸患。
仿佛是故意激怒,那如果不是呢?
她刚刚脑子里蹦出来的猜测是一瞬间的灵感,但也极有可能是纯粹错误的方向。而且如果是真的,她也根本猜不透,故意激怒自己,或者说威胁自己能达到什么目的。
喻棠晃了晃笔尖,静静沉思,在脑海中试图理出一条思路。
记忆很清晰。那天晚上,她是惧怕薄越的那一面的。阴狠又病态,让人毛骨悚然。
今天这种感觉同样地出现了,但维持了一瞬间,一瞬间之后,就被愤怒所覆盖。
她从来不觉得薄越是一个擅长激怒别人的人,因而事后会觉得奇怪。
但还是一样,不排除本性暴露,判断错误的可能性。
琢磨来去,想到最后,她盯着手下的纸张,忽然又觉得这实在没什么意思。
无论原因到底是往哪个方向走,有一点是很显然的,她的确有着不想再见到对方的希望,在薄越对于那个问题明显不愿意开口的情况下。
接着,喻棠思索了一会儿,在最外面画了一个大圈,写了个薄字,没有名,无声地凝视着。
最后,她选择了在纸上一侧写上自己的名字,在上面打了个重重的问号,利落地把这一页撕下来,撕碎了丢进垃圾桶。
也就是在撕的那一瞬间,她刚刚想到,自己或许忽略了一个人。
这个人兴许比于晴还要知道的跟多,因为名义上同她关系密切,又总是一副消息灵通的样子,注视着她从车祸开始后的一切。
薄越的医生前脚到西山,后脚,秘书带着新消息上了门。
“恕我直言,薄先生,您这是完全没有遵照医嘱的表现。”
他的私人医生非常直白地批判。
薄越笑了一下,没有反驳,这次彻底是对方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办。
事情已经办完了,他这副惨样,那就没有必要这样继续维持着。
惨样是给家里那几个人看的,也是给喻棠看的。看完了,目的达到了,日子还得过。
“肖柔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动静,”秘书站在床头边,安静地汇报,“和安排的一样,我们明里暗里派去跟着的人,都被那边发现后驱赶或者用别的办法解决了,目前还没有什么特别号的应对措施。”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首饰盒,没人收,就那么大剌剌地摆着。吊坠在一旁的灯光下反射出不断闪烁的光芒。
薄越的唇色发白,但他喝了一口水,抿了抿算是润了嗓子,点点头,悠然道,“继续。”
他明白,这意思就是薄阳没有什么动静。
那他寻找“心上人”的步伐也一样不能停。
严正说他闲,话没错,这场病至少让他终于有时间停下来休息片刻。
“既然她一直说有人跟着,”薄越没有指明话里的人,他非常的沉静,极淡漠,在一阵无声凝练的沉默中开口,“那就按照她说的办,让人手脚干净一些,保护安全就行,其他的不必管。”
秘书不需要指点,很快领悟。
屋子里最后只剩下薄越一个人。
他拿过首饰盒,拿出项鍊,摩挲了一会儿,又才无声地服了药,安静地合上眼,陷入这段时间以来难得安稳的睡眠中。
接下来一周,薄越的身体好了将近大半,开始出席公司的各种场合,也开始继续回老宅探望薄父,过上三点一线的生活。
权力虽然收回去了一半,但该做的事情还是一样得做。薄阳人比他任性的多,此时四处不见踪影,薄父开始还对薄越不露好脸色,到了最后,又开始支使他去把薄阳带回来。
这很明显,是在给兄弟台阶下的意思。
然而关系冷冻这么多年,就算是薄越当初下的自然,这个时候已经撕破了脸,再要去做,那就是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