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定西孤儿院纪事>陈孝贤

陈孝贤把铁锨立在墙根里之后,站在院子里拍打身上的尘土,用力跺脚,跺得地面咚咚响。这是他的习惯,每天他一跺脚,媳妇就赶快端着洗脸盆出来,叫他在院子里洗脸,因为他在生产队的平田整地专业队劳动,收工时灰头土脸一身尘埃,不打土就进不了房子。但是这天他跺了好一阵脚打完了身上的尘土,女人也没露面,娃娃也没露面。他只好自己端个洗脸盆去厨房舀水。他已经看见了,厨房里点上灯了,上半截门框冒着白色的水蒸气。

呦,今天做长面了?给舀些水。他低着头进了矮矮的厨房门,说。他看见女人正在用手逼着切刀切面条。

你自个舀,不看我忙着吗?女人没顾上看他,还在切面。

娃娃们哩?

到隔壁人家借醋去了。女人回答,并立即补充一句:来客人了。

啥客人?

工作组,景队长领来的。

景队长领着来的?他问了一声,没等媳妇回答,就端着洗脸盆出去了。在台阶上呼噜呼噜抹了两把脸,又从窗台上拿块毛巾擦干,然后才又进了厨房,问,做啥的工作组?

我也不知道做啥的,队长领着来了,说住在咱家,吃在咱家。景队长交待下的。说是个啥组长,专区革委会的。女人停顿一下又补充说,听着像是检查工作来的,检查学大寨的。

姓啥?

姓蒋。

住的时间长吗?

听说一两天就走哩。

噢,这么个事儿呀。我看一下去。

女人说你把菜端上。

这是招待贵客的菜,一碟炒洋芋片片,一碟炒鸡蛋,还有一罐罐油泼辣子,一碟碟腌韭菜切得碎碎的,放在一个木制的托盘里。陈孝贤托着托盘走进堂屋,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坐在热炕上。养母驼着背坐在上炕上,养父在炕沿上坐着,正在一个小泥炉上煮罐罐茶。炕中央放一个小炕桌,摆着茶壶和一碟切成片片的馍馍。养父扭脸看了他一眼,向客人说,这是我的后人。然后才对陈孝贤说,这是工作组的蒋组长,从定西来的。陈孝贤尊敬地说,蒋组长,你来了?

蒋组长欠了一下身体说,收工了吗?累了吧?

累嘛。天不亮就出工,黑黑的才收工,一天往黑里拉架子车挖土,就累得很呗。

你们做的啥活?

修大寨田哩,在平田整地专业队。陈孝贤回答,然后对养父说,大,你上炕坐下去,我把茶炉收拾过。

陈孝贤把茶炉撤了,把炕桌上的馍馍放进托盘里放在桌子上,又把茶盅收掉。这时蒋组长又问,你们的专业队多少劳力?陈孝贤回答二十多人。蒋组长说,你们才二十多人修水平梯田吗?陈孝贤回答,我们上岘子全体劳力才七十多人,二十多人修水平梯田还少吗?都去修梯田,其他活还干不干了?蒋组长说,现在是冬闲季节,你们不多上些人,开春才上人哩吗?专区革委会要求男女老少齐上阵,学大寨哩。陈孝贤说,蒋组长,说实话哩,我的看法是上二十多人还嫌多了。修大寨田把熟土翻下去了,把生土翻上来了,不长粮食。蒋组长说,你的这思想可不对呀。修大寨田暂时是要受些损失,可长远些看,水平梯田保墒好,防止水肥流失,稳产高产。陈孝贤说,理是这个理,地修平了好,可那要有计划地慢慢来,快了挨饿哩。说着话陈孝贤走出去了,一会儿又端上臊子面来。农村妇女切下的长面又长又细,浇上洋芋丁丁和鸡蛋炒的臊子,蒋组长一边吃一边说,我们工作组下来,要和社员同住同吃同劳动,明天千万不做好饭了。养父说这是啥好饭嘛?蒋组长说,这不是好饭吗?你们家天天吃长面吗?天天炒鸡蛋吗?养父笑了,说,那舍不得嘛,攒下几个鸡蛋还要换醋换盐哩,给娃娃们扯过年的衣裳哩。蒋组长也笑:对呀,鸡蛋你就还攒下,你们给我把散饭散上,把洋芋煮上。我是农村人,从小吃下散饭、洋芋疙瘩的。

蒋组长是哪地方人?陈孝贤问。

我是通渭县马营镇的。

马营镇的?你是马营镇的人呀?那你熟悉不熟悉锦屏?

锦屏我熟悉嘛。我在通渭县林业局干过,下工作组去过锦屏,还在何家阳坡住过。

是吗?你在何家阳坡住过?

住过住过。怎么,你熟悉那达?

那熟悉嘛……陈孝贤说话的时候养父看了他一眼,他就住嘴了,改口说我给你端饭去。

蒋组长再也没说啥,吃饭,吃完了饭就下炕,说工作组要和队干部们开个会。陈孝贤跟着他走出房去,说天黑得很,看不见路,我送你到队部去。蒋组长不叫送,说路我认下了,能找着队部。睡觉也不要等我。你们睡你们的觉,把门给我留下就行了。会不知道开到几点哩,我回来自己睡。

这天的会开的时间长,半夜里蒋组长才回来。他轻轻地推开虚掩的大门,想悄悄地去他睡觉的小房,不料门吱扭响了一下,陈孝贤就披着棉袄从厢房出来了,问:蒋组长开完会了?蒋组长说开完会了。哎呀,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等我。陈孝贤说,我知道你们当干部的临睡觉还有洗脸的习惯哩。说着话他就把热水瓶和脸盆提到小房里。他往脸盆里倒上水,还摸了摸炕热不热。他说,蒋组长,你看这炕热不热,不要把你冻下。

蒋组长说,你快睡去吧。有一点热气就行。我的铺盖厚,还有皮袄哩。

但是陈孝贤不走。他磨磨蹭蹭地摸一摸炕,又给一个茶缸子里倒上开水,然后坐在炕沿上看蒋组长洗脸擦脚,又问:

蒋组长,你们这趟来上岘子是要站几天吧?

站不上几天。今天的会上你们的队长汇报了一下,提了些问题——就是你吃饭时说的那问题,明天再到地里看一下,后天就走哩。

后天就走?你们咋这么急?多住几天嘛。

不行呀,学大寨任务紧得很,还要跑几个地方检查督促哩。

噢。陈孝贤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蒋组长已经洗完脚泼了水上炕了,说,睡吧,时间不早了。陈孝贤站起来了,但又磨叽着不走,吭哧着说,蒋组长,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蒋组长把腿伸进被窝里坐好了,仰起脸问,不知你打听谁哩?

嗯……陈孝贤沉吟着说,你说你在何家阳坡下过工作组……

就是,我在何家阳坡下工作组蹲过半个月。

何家阳坡有个叫何乾的,不知你知道不?

何乾我认得嘛,那次去何家阳坡,就住在他家。

那是我表兄。

蒋组长惊讶了:表兄?他怎么是你的表兄?坐下,你坐下了说。

他娘是我的娘娘,亲亲的娘娘,我大的亲姐姐。

是吗?你们还是亲戚吗?那么你是……你是……哎呀,你先不要说,我想一想……蒋组长瞪着陈孝贤,一只手举在胸前,食指指着他,很快就又说,你……你是陈家大河的陈家,你大叫陈安荣,你的小名是芒芒?对不对?

陈孝贤惊奇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我怎么不知道?你娘娘哭着跟我说过,你大1957年出了个事,你娘跳井了。你娘娘知道你进了孤儿院了,还叫何乾到孤儿院打听过,孤儿院说你叫人领走了,领到哪达去了不知道。你娘娘一说起你就哭,说陈家就剩下你一个顶门的了,还叫人领走了……哎呀,你原来在这达哩!你怎么不给你娘娘写个信呢?

陈孝贤沮丧地说,没打听嘛。我娘跳了井了,我哥跑到洮河混口去了,我领着小妹妹要馍馍去了……后来听人说我哥死在洮河工地了,家里没啥人了,我就再没心思打听亲戚了。

唉……

蒋组长长长地叹息一声,良久不语。陈孝贤又问:

蒋组长,你听没听我娘娘说过我大在哪达哩?还在不在……人世?

没有嘛,你娘娘光说过这样的话:你大到新疆服刑去了,再啥她就不知道了。

我大没给我娘娘来信?

没有嘛。

陈孝贤不说话了。蒋组长也不说话了,两个人就坐着。良久,陈孝贤说:

蒋组长,你睡,你睡,看把你打扰得觉都睡不成,都半夜了。

但蒋组长叫住了他:坐下,你再坐一会儿。已经晚了,索性再坐一会儿,我们说说话。你给我详细说一下你的身世——你咋进的孤儿院,又咋来了定西,到了上岘子?

那说起来话就长了,不说了吧?

陈孝贤说,说一下说一下。怎么,你还不放心我,怕我传出去?

不是不是,我一个农民,传出去又咋哩?我的身世,上岘子的人都知道。

那你就给我说一下嘛。那次在你娘娘家里我还问过,你大是咋判的刑,你娘又为啥跳井,你的娘娘也说不清楚。

那她说不清楚嘛。我大是地主分子,那时间天天批着斗哩,亲戚们都不敢来往,就怕沾光哩。

陈孝贤又坐在炕沿上了,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说:

蒋组长你靠墙坐好了,我慢慢给你说。我家的院子有个巷道,进门的时候先要进巷道才能走进院子。巷道很宽,我爷爷活着的时候在那里盖了个油坊。解放后土地改革,把我大定了个地主分子,房子和土地都没收了,就留下了个油坊。把我们一家人撵到巷道里去了,油坊旁边有一间草房房,我们一家住在那里。后来高级社的时候我家入社了,油坊也入社了。那是五六年么五七年的事。我大心里不愿意,跑到社里去要油坊,说那是我们私人的。社里就说我大反攻倒算,抓起来判了四年刑。那时候我家里七口人,我大我娘一个哥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还有我。我哥比我大三四岁,我十一岁,我和哥还干不了活,全家的重担就都落在我娘的身上了,我娘的思想负担重得很。我记得我娘就没笑过嘛,就是一天到晚地劳动,还要给我们做饭,缝衣裳。后来到了1959年家里一点点吃的都没有了。那已经是冬天了,我记得下雪了,一天夜里,我娘拿了个筐,叫我拿上个扁担,说我们找些吃的去。我和娘走到岘口子那里了,队里的洋芋就窖在地边的坎子上挖下的窖里头,没人看。我们装了一筐洋芋抬上回家了。怕人发现,慢慢地走。洋芋窖到我家一里路,抬回来后没敢吃,——我娘说队里很快就会知道丢洋芋了,先藏起来,等搜查过了再吃——把洋芋藏进炕洞里了。果然第二天早上队长发现了路上的汤土和雪上有脚印哩,队长李建国拿着一根绳子来了。一个人来的,来了就审我娘,说你们偷了队里的洋芋!我娘说没偷,他就搜开了。一搜就搜出来了,就用绳子打我娘,要捆我娘。我娘挣扎着没捆成,他就骂:你们家是地主,剥削下人的,你们还敢偷生产队的种子!我把你抓起来哩,送到县上劳改去哩!他还骂我娘:你男人服刑去了,你还不老实,你找死哩吧!

队长骂的过程当中我娘走出去了,不知做啥去了。队长等了一会儿,问我:你娘做啥去了。我说不知道。他等一会儿等不住了,就走了;临走还跟我说了一句:明天开社员大会,斗争你们!

那天我哥不在家,就我在家,还有一个小妹妹。队长走后我就到处找我娘,找不见。我到山沟沟山坡上都找了,心想我娘会不会拾地软儿去了,可是到处也找不到。天快黑的时候我走到家门口了,到水窖上看了一下。我家门前的麦场边上有个水窖,那是解放前挖下的,专门收集麦场上的雨水的。那个水窖原先是我们一家人吃水,土改后也成了大家的了,大家都吃那个窖的水。我那时候心里已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了,担心我娘出啥事了。我走到窖跟前一看,窖口上有溜了土的印子,还有手在雪上抓过的印子。我的心咚咚地跳开了,趴在窖口上往下看,七八米深的水面上漂着个人影子。我急了,叫了几个亲房哥捞人,把我娘捞上来了。我娘穿的烂衣裳,人已经泡胀了。家里什么也没有,亲房哥们就把我娘放在一扇门板上抬出去埋了。当天就埋了。我娘下场之后,哥哥一看家里没人管了,没法过了,就跑到引洮工地去了。那时间听人说洮河工地有粮吃,只要劳动就管饭。我娘下场前家里就没吃的,我的两个弟弟饿死在炕上了;吃树皮把不下来,大弟弟先死了,小弟弟后死。那是一天刚天亮的时候,我和小弟弟睡在一起,醒来后一推弟弟,不动,我说,娘,可能来娃死了。我小弟弟叫来娃。我娘哭开了。哭了一会儿,叫个亲房抱出去撇了。小弟弟死时八岁。

家里剩下我和小妹妹了。我和小妹妹白天在场上刨草垛底底拾麦颗颗,晚上睡在冷炕上。哎呀,冻得睡不着呀,我不会添炕,小妹妹冻得光哭。这么过了两三天,隔壁分下我家房子的一个老奶奶进来了,说,娃娃,你领上妹子要馍馍去,你蹲在家里饿死哩。我就领上小妹妹要馍馍去了。

到处都在闹饥荒饿死人,走到哪里都要不上吃的。有时人家给上一点吃的,也是谷衣炒面,或者草根根煮下的苦汤汤。记得只有过两次人家给过正经的吃食:一次是一个老奶奶给了两个洋芋,还有一次,一个大妈给了我们一人一碗莜麦面的拌汤。晚上没地方睡觉。小妹妹那年才六岁,小妹妹瘦得皮包着骨头,到谁家找住处谁家都不留,怕我和小妹妹死在人家家里。我们只能睡在人家麦场的草垛里。天气越来越冷,已经是腊月了,我和小妹妹只穿个破棉袄和单裤单鞋。

我们要了几天饭,有一天要到公社所在地上店子了。站在一个房子盖得很好的院门口,我不停地喊,大奶奶,给上些吃的。喊了有十几声,出来个妇女要撵我们,但是刚说了一声去去去,你们要饭要到公社来了……突然又叫起我的小名来:芒芒,你怎么到这达来了?原来那妇女是我们上岘子村的人,在公社给干部们做饭哩。我娘没了……我把我娘跳井的事情说了,那妇女进去拿了两个糜面的碗坨子出来给我了。因为小妹妹受的罪大,那两个碗坨子我就给了小妹妹一个,另一个装在我从家里出来时拿上的一个抽抽里了,想给小妹妹存着。小妹妹真是饿极了,接过碗坨子站在路上就啃着吃开了,但是碗坨子将将吃完,小妹妹就说肚子痛。痛得还急得很,坐在地上不能动了。我当时急了,抱着小妹妹走到麦场上,放在一堆麦草上,叫她躺着晒太阳。我说我给你揉揉肚子,可是将将一揉肚子,她就痛得叫起来。我不敢揉了。小妹妹痛得脸色变了,像石灰一样,一会儿就断气了。

我没主意了,不知道咋办才好,就跑回公社门口去了,喊那个妇女。那妇女听说小妹妹死了,也惊呆了,脸色都变了。她说,可能吃得太猛了!然后她又说,芒芒,你快走吧,不要在这达站着了。我给你的馍馍是偷着拿出来的,没叫干部们知道,干部们要是知道我给你的馍馍把你妹妹吃死了,还不把我抓起来吗?不得叫我抵命吗?

我妹子怎么办呢?我听说妹子的死亡要给好心的妇女带来灾祸,更是慌张起来。

那妇女说,你赶快走,离开上店子;你妹子你也不要管了,小心人家看见你。

当时我慌慌张张离开了上店子,也没敢去看小妹妹。

又要了两天馍馍,我就回家了,回到陈家大河了。我想与其要不上馍馍,还不如回家吃谷衣吃树皮去,夜里总还有个睡觉的地方。但是回到家中一看,我离开时锁上的大门叫人撬了,家里的啥啥都叫人偷光了,毡呀,席子呀,锅呀水缸呀。没办法,我就又出门要馍馍去了。这一次我翻过华家岭到会宁去了,会宁能要上吃的,会宁的情况比通渭稍稍好些。

说到这里,陈孝贤结束他的故事说,后来,第二年正月里,我叫会宁的收容所收容了,送回通渭了。通渭的收容所在西关里,我在那达住了几天,一辆轿子车接到定西儿童福利院去了。福利院那时在物资局的院子里。

后来呢?你怎么又到这达来了。

陈孝贤说,在物资局蹲了一年,我上学了,上了一年级。一天来了个上岘子的人,找到我们班主任肖延龄,说是想领个娃娃。肖延龄跟领导说了,领导同意,肖延龄就到我们宿舍来,问你们谁愿意给这个人当儿子去。我说我去。我那时已经十五岁了,孤儿院吃不饱,我想到他家里总能吃个饱饭。我就拿了个茶缸子和小勺勺到了上岘子。

上岘子的这个人叫郑海山,也是1960年一家人饿死了,和另一个妇女合成一家人的;那个妇女是男人和儿子饿死了,带着一个丫头。到了郑家一开始好着哩,可后来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对我不好了,饭也不叫我吃饱了。过一段时间又把我领回孤儿院了,说不想要了。孤儿院的领导说,那就回来吧,甭去了,可我说我不回来,我能自己生活了。

这次回到上岘子,我就到队长景有福家里去了。队长你今天见了嘛,那人好得很,叫我住在他家吃在他家。我在队里劳动,挣的工分分的粮食都给他家。就这样过了一年,有些人说闲话,说景有福家养了个长工。他避嫌哩,就跟我说,娃娃,你到李正海家去吧,李正海想领个儿子顶门哩。我就到现在的这个家了。李正海——就是我的养父——一家人也是1960年饿死了,就剩了他一个人。他也是找了个男人饿死了的媳妇,就是我现在的养母。养母也带来着一个丫头叫李秀英,属鼠。我在这个家里一边吃饭一边劳动,这丫头给我们做饭。那时候我当饲养员着哩,住在牲口圈里,每天回到养父母家吃饭。这样过了几年,有一年腊月里,养父把我和李秀英叫到一搭儿,养母也在跟前,养父说,你们两个人都长大了,我的想法是你们成个家,我们四口人就在一搭儿过,你们同意不?我说同意,李秀英也说同意,就定下来腊月里结婚。养父当时还说,养下头一个娃娃了姓李,如果是儿娃子的话,给我李家顶门,再养下的就姓陈,给你们陈家开门,不管是男娃娃女娃娃。我说好。

不几天就结婚了,养父养母给我们准备了两床新被子,一片毡,一个单子。准备了酒席,庄里来人了,拜了天地入洞房。没啥讲究。结婚后秀英对我好,生了两个娃娃,老大儿子,姓了李,老二是丫头,姓陈了。

陈孝贤讲完了自己的身世,蒋组长问,你现在的日子过得咋样?陈孝贤回答,好着哩,养父养母老了,干不动了,我和李秀英劳动着哩。吃的紧张,但也过得去,比1960年好多了,总是饿不死人嘛。现在我就是想我大,不知道我大的情况咋样了,活着还是下场了……

蒋组长第三天早晨就离开了上岘子村,临走对陈孝贤说,我回到单位就给何乾写信,叫他看你来。过了二十多天,何乾还就来了。何乾的身后跟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一看见陈孝贤就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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