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仁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为了那果王朝,你不值,我不值,小清更不值,她恨你一辈子,明白吗?”

苗君儒口中喃喃道:“……其色如墨,于黑暗之中放五色毫光……置掌之上,集温而释云霭……入水则水如墨,其毒无比……触肤即烂,不可救也……”

盘中的黑色玉石,放射出闪烁不定的五彩毫光,耀得众人眼花缭乱,神态逐渐迷离起来。恍惚之中,那黑色玉石上浮现一个活生生的动物。

那是去年冬天的一个下午。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整个山城。

苗君儒正在房间里写考古论文,准备参加1948年10月在美国旧金山举行的全球考古工作者会议。

儿子苗永健推门进来,轻声道:“爸,有一个姓古的先生要见您!”

苗君儒放下手中的笔,恼火道:“永健,我不止一次对你说,在我工作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

苗永健为难道:“我也说了,可是那个姓古的先生说,他知道您不愿意见他,可是要想证实您当年的研究,就必须见他一面。”

“我当年的研究?”苗君儒愣了一下,起身走出书房。

在客厅里,苗君儒见到一个穿着长衫,套着貂皮背心,头上戴着狐皮帽的中老年男人,他就是重庆市最大的古董店——古余轩的老板古德仁,古德仁的身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一身质地考究的西服,眉宇之间有几分逼人气势的男人。

一见到苗君儒,古德仁不阴不阳地说道:“三十年了,你的脾气还是老样子,为了你所谓的课题,失去了那么多,值吗?”

对于古德仁的到来,苗君儒并不高兴,正要叫苗永健将来人赶出去,不料那人道:“我们今天来,是想请你看一样东西。”

苗君儒冷然道:“谁不知道古余轩的老板是看货的行家,还用得着我吗?”

古德仁没有答话,走到正对着门口的屏风前,看着左面墙边的柜子,里面放了一些明清时代的瓷器,旁边养了一些鱼的鱼缸,又看了看右边窗户上挂着的小葫芦,在苗君儒的书房门口,一左一右,还摆了两盆细叶松。

“都说考古的人懂风水,这话一点都不假!”古德仁说道:“你这居室虽小,但依风水所摆,金木水火土五行不缺,靠东的窗台上,放了一个收煞的吉祥物,主居者无病无灾,事业兴旺,要是在正西方位供上一尊文财神,可就财源广进了!”

“你胡说些什么?”苗君儒怒道:“屋内放盆景,既可以调节空气,也可以协调整个房子的颜色,不显得那么单调,养鱼是我的爱好,至于窗户上的小葫芦,是一个朋友的孩子来玩时,随手挂上去的,考古讲究的是事实和证据,是科学,别把你那套迷信的理论强加在上面。什么风水,那是古人所信仰的东西。”

“好好好,我不和你争,风水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古德仁的神色变得神秘起来:“这位先生带了一样东西来给你看,是和那果王朝有关的!”

“你可别对我说是万璃灵玉,”苗君儒冷笑道:“这几十年来,我看过的万璃灵玉,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块,算我当年一时冲动行不行?现在我告诉你,那果王朝只是传说,并不存在!”

“可是你当年却一再坚持,说什么那果王朝就象大秦王朝一样,存在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是……”古德仁的声音大了起来。

“不要说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再过些年,你我也都入土,就不会再争了,”苗君儒厉声打断了古德仁的话,“每个人都知道秦始皇的存在,可是又有谁相信2000多年前,在云南、四川、西藏交界的地方,有个那果王,他统治下的那果王朝鼎盛一时,却又奇迹般的消失……”

古德仁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为了那果王朝,你不值,我不值,小清更不值,她恨你一辈子,明白吗?”

苗君儒跌坐在沙发上,喃喃道:“你以为我活得很好吗?我已经放弃了对那果王朝的研究,我认输了,可是她仍不肯原谅我。”

古德仁在苗君儒的对面坐了下来,低声道:“如果我没有看到这位先生带来的东西,也许我和三十多年一样,不相信你的研究,现在,我信了!”

苗君儒起身进到书房,从里面捧出十几块黑色带斑纹的玉石,放到茶几上:“这都是万璃灵玉,你要的话,可以拿走,白送给你!”

“苗君儒,”古德仁有些火了,“你可以象当年那样侮辱我的人格,但不可以怀疑我的眼光,我古德仁见过的万璃灵玉不比你少,这么多年我帮别人看东西,很少有走眼的。你这个在国际上享有名誉的考古专家,并不比我这个生意人强多少。”他缓和了一下口气,“我今天带东西来给你看,是想进一步得到你的验证,也是在帮你,你研究的那果王朝,在历史上应该确实存在过。”

“你终于承认了?”苗君儒笑起来,看着古德仁那断了一截小指的左手,“可是你当年却为这断了一截指头,还记得你当年立下的誓言吗?”

“立下誓言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小清!”古德仁说。

“我来这里可不是听你们讲过去的事的,”那个中年人不耐烦地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黑如墨色的石头来。

由于外面下着大雪,屋内没有开灯,显得有些黑暗,但是那人一拿出那块石头后,整个屋内顿时呈现一种奇异的色彩。那块石头就在那人手掌上,从石头上冒出象雾一样的气体,在石头的周围缭绕着。那人用嘴对着石头吹了一下,雾气顿时散去,露出光洁且泛着异样色彩的表面来。

苗君儒望着那人手掌上的石头,呆住了。

古德仁吩咐站在一旁的苗永健:“麻烦你去打一盆清水来!”

不一会儿,苗永健用洋瓷面盆打来了一盆清水,放在地上,古德仁从身上取出一把特制的钳子,从那人手中夹起那块石头,放入盆中。

苗君儒口中喃喃道:“……其色如墨,于黑暗之中放五色毫光……置掌之上,集温而释云霭……入水则水如墨,其毒无比……触肤即烂,不可救也……”

苗永健站在旁边,看着那石头入水之后,一盆清水瞬间变了颜色,越来越黑,最后变得象刚磨出来的墨汁,散发着一种沁人的香气。

古德仁在茶几上铺了一块布,从柜子上拿下一个明朝万历年间的青花盘子,将盘子放在布上,用那把钳子将石头飞快钳出,放入盘子里。石头上带出的水珠掉在盘内,竟然不可思议地渗了进去,白青相间的盘子上,多了几点黑点,与原先的花纹格格不入,变得不伦不类,显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色彩。

苗永健看到古德仁手中的钳子,竟似被浓硫酸腐蚀过一般。

“快点把水倒掉,否则这盆子就烂掉了,小心点,千万不要让水溅到你的身上,”古德仁对苗永健叫道。

苗永健已经从父亲刚才的话中,知道这些水的可怕之处,当下不敢大意,小心端起盆子,来到厕所间,倒进了马桶里,并拼命的放水冲。凡是具有腐蚀性的物质,需要用大量的水稀释。他看到手中的盘子,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显是不能再用了。

×××××××××

自从那人拿出了这块黑色的石头后,苗君儒就如同被人击了一闷棍,整个人几乎呆了,直觉告诉他,这块东西,与他以前见过的完全不同。他默默地看着古德仁对万璃灵玉做着检验。

三十多年前,他进入云南西部和西藏交界的地方考古,听到了一些那果王朝的传说,传说中,在很久很久以前,羌族出了一个很残暴的那果王,他带着自己的军队远征天竺,带回了无数奇珍异宝和一个美丽无比的女人,为了讨得那个女人的欢心。他不顾黎民死活,大肆修建奢华的宫殿,他的残暴最终使得他的同族人忍无可忍,18位南夷土王共同起兵讨伐,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他的王宫被对手攻入,他和那个美丽无比的女人,以及无数奇珍异宝,一同离奇消失了。多少年来,无数人想寻找埋葬那果王的古墓,都毫无结果,更不要说那些所谓的奇珍异宝了。

要想找到那果王朝,必须找到他随身佩带的万璃灵玉,年轻气盛的苗君儒,相信那果王朝的存在,将寻找失踪的那果王朝列为自己的主修课题,但是几年下来,他毫无成果。关于那果王朝的传说,只在民间流传,他查遍相关的资料,都毫无那方面记载。

只在收集民间传说时,知道万璃灵玉是一块色如墨,在黑暗里放射五色毫光,遇到温度就冒出云雾,遇水可以使水变黑,而且毒性很大的奇怪玉石。

三十多年了,他无数次到云南和西藏,进入云、贵、川、西藏等偏远地区,也找到了不少所谓的万璃灵玉,他已经打算放弃了,也许那果王朝,真的仅仅只是传说而已,并不存在。今天,他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现实。

如果这块万璃灵玉是真正的,那么,传说中的那果王朝就肯定存在。

他以前收集到了那些假万璃灵玉,有的也会放光、释雾、遇水化毒,但那些都是人为的,为了以假冒真,很多人挖空心思,用一块磁铁,刷上一层又一层放了白磷等特制药水的墨汁,在人前拿出来,黑暗中确实能够放光,也会释雾,入水后墨汁融化且水中有剧毒。但这些手段骗别人可以,到了他这里,一切都揭穿了。

有一些冒充万璃灵玉的黑玉,本身就是玉中的极品,被人这么刻意的一雕琢,倒失去了原先的价值。

他看着瓷盘中的玉石,眼睛顿时朦胧起来,他问那人:“这块东西,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

那人道:“你先不要管这么多,只要告诉我,这块东西是不是真正的万璃灵玉。”

在没有进一步对这块黑色的玉石研究之前,苗君儒不会轻易下断语。他捧起盘子,正要去书房做进一步研究,不料那中年人道:“苗教授,你要研究的话,就请在这里研究。”

“为什么?”苗君儒有些恼火,从来没有人请他看东西而又这么对他说话的,若不是看在这块玉石的份上,他早就甩手进房,让儿子下逐客令了。

“这是我定的规矩,”那中年人面无表情地说,言语之间很傲慢。

“他是谁?”苗君儒很不高兴地问旁边的古德仁,他想弄明白这中年人的来头,说话这么狂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古德仁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介绍道:“这位是陈先生,我和他也是第一次见面,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多包涵些吧?”

古德仁说了等于白说,苗君儒瞟了陈先生一眼,冷然道:“请你把东西拿回去,我已经放弃对那个课题的研究了。”

陈先生一听急了,忙用求救的目光望着古德仁。

古德仁陪着笑道:“我知道你的脾气,陈先生可不知道,冒犯之处还请你多加谅解,象你这种搞研究的人,性格与常人不同,是可以理解的。”

陈先生的脸上露出极不自然的表情来,朝苗君儒供了一下手,语气顿时变得谦和了许多:“对不起,苗教授,我是怕这东西……”

“你是怕我把它换掉!”苗君儒一语道破了陈先生的顾虑所在,“你也太小看我苗某的为人了!”

古德仁连忙道:“要不我和陈先生一同陪你去书房,怎么样?”

“算了,我就在这里看,”苗君儒吩咐苗永健,“把我书房里那蓝色封皮的笔记本拿出来!”

苗永健从父亲的书房中捧出一本很大很厚的蓝色封皮笔记本,放到客厅的椅子上。复后回书房拿回了一副眼镜和一个放大镜。多年来,身为儿子的他,不但是父亲的学生,而且是父亲的得力助手。

苗君儒戴上眼镜,一手翻开笔记本,找到画有一副古怪图案的那一页,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而后拿起放大镜,仔细地看着那块黑色的玉石。

在晶莹剔透的玉石表面,有一些浅色呈凸起状的线条,那些看似不规则的线条,纵横交错,形成一副奇怪的图案,这图案与狗类似,却又不是狗,身段与虎豹相仿,头上长了两只角。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羌族的远耶图腾?

中国古代的图腾崇拜,可以追述到史前文化的发源,是古代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相结合的一种原始信仰,发生于氏族公社时期。那时候的人们认为,本氏族的人,都与某种动物或植物有着特殊关系,这种动物或植物就被认为是该氏族的图腾,是这一氏族的象征和保护者。史前时代的人们把图腾看得非常神圣。全族人不能捕杀图腾动植物,更不能食用,也不能触摸或说图腾名称。人们还要举行种种隆重的祭祀活动,以示尊敬。氏族成员都以图腾为骄傲,并且希望得到它的保护。所以,远古人类的墓地,住所,日用品乃至身体上,都绘有或刻有本氏族图腾的图案。在汉族文化中,图腾崇拜多是具有神话色彩的龙、凤、麒麟等,也有其他的猛兽,如龙生之九子:赑屃、饕餮、蒲牢、椒图、螭吻、狻猊、睚眦、鸱吻、趴蝮等等。

图腾崇拜与远古时代母系社会的采集经济、渔猎经济有关。那时的人们整天与植物动物相伴,混沌相处,由此形成图腾崇拜。根据神话传说,中国东南沿海一带,诸多部落以鸟为图腾;中原一带部落,多以两栖动物或鱼类为图腾;西北高原,则多以野兽为图腾,如西北的羌以羊为图腾。从历史来看,图腾标记有一个从单一向综合的演化过程。最早的图腾形象往往是蛇、鹤、熊、尧等单一物,以后被神化成为一种综合性的幻想物,如龙兼有蛇,兽、鱼等多种动物的形态,风兼有鹰、孔雀、金翅鸟等多种鸟的特征。

但是相关资料中,羌族的图腾并非猛兽,最初为龙,后来变成了牛羊一类与羌族人生活息息相关的动物。

羌族是一个具有很古老历史的民族,《山海经·海内经》为据,“伯夷父生西岳,西岳先生龙,先龙始生羌。”

关于龙和羌的关系,羌为自呼之音,龙为氏族(部族)之号。

随着“龙”在自然界的消亡,羌人崇羊之风胜龙。羊的出现,从某种程度上改变了羌人的生活习性,由游牧而转向农耕,羊与羌人的关系日益密切起来。但由于人类进入农业文化之初,尚处于母系社会制度下,故羊与执政者(女)的关系更胜一筹,而“羊”乃羌人祭天的一种象形标记,随之产生了“羊”,故羊女结合,由龙氏族而演变为姜。

羊既被男性尊称为圣物,杀羊祭天时女人不得观看,同时羊的命运亦被男性主宰,因而“羌”字出现,并以此为本民族族称。尽管古代著名,“五胡”中的“四海”——鲜卑、匈奴、碣、氐均已在历史的长河中没了踪迹,但“羌”却顽强地走到了今天。羌族之古老由此可见,难怪連一些西方学者也会发出惊叹,会把羌民族称作中国(乃至世界)民族史上的“活化石”。

在汉代,羌是一个版图很大的国家,位置包括现在的西藏大部、新疆及青海南部、四川和贵州西部、云南的西北部。羌的版图虽然很大,但是不稳定,是由许多游牧部落组成的,各个部落都有自己的统治方式,部落首领称为土王。

当初苗君儒认定那果王朝的存在,也是从历史的角度上去考虑的,一个人类最古老的民族,肯定有着不为人传的秘密。更何况,随着考古界对羌族古老文化的不断发现,羌族人的活动范围之大,已经出于历史学家们的意料。那果王远征天竺的传说,也绝非空穴来风,只是目前没有找到相关的证据证明罢了。

在苗君儒所收集的资料中,有一段关于万璃灵玉的描述,这段文字,是他在听了一个羌族老祭师所说的故事后,整理出来的:那果王在远征天竺时,翻过九九八十一座山,趟过了一百单八条河,最后在一条叫黑水的河流前,被一头身披鳞甲,脚似牛蹄,头顶鹿角的怪物挡住了去路,经过三天三夜的奋战,那果王终于在女神的帮助下,用一把擎天之刃杀死了怪兽,得到了一块奇妙无比的黑色玉石。

在汉族文化里,那种身披鳞甲,脚似牛蹄,头顶鹿角的怪物被称之为麒麟,汉人对这种动物的图腾见得多了,并不足为奇怪。但在2000多年前,羌族人对麒麟的认识,远非现在的人所想象。

万璃灵玉来自黑水河,据苗君儒所知,中国西南部以黑水命名的河流,不下10条。经他多年的研究断定,那果王经过的黑水河,最有可能的只有两条,一条在广西德,为左江左岸支流,发源于广西壮族自治区靖西县,从靖西县岳圩流入越南,在大新县德天村浦汤岛附近复入我国境内。两岸翠峰夹列,古木参天,碧绿的河水因两岸的山峰倒影之故,相映“黛”色,名其日:“黑水河”。黑水河两岸怪石嶙峋,可谓鬼斧神工冠绝造化;树木葱茏,神秘旖旎,更显其名。另一条为越南红河支流黑水河,是红河右岸最大支流,发源于云南省景东彝族自治县,中国境内称把边江,在孟得附近流入越境,两岸一般高出河面200—300米,局部可达700米以上,河谷狭窄幽深,水呈现黑色。

但奇怪的是,这两条河中并不产黑玉,而盛产黑玉的地方,在新疆的和田,一条名叫喀拉喀什的河流,喀拉喀什系维吾尔语,是黑玉、墨玉之意。

难道当年那果王在远征天竺时,也曾经到过新疆不成?他先后去过喀拉喀什河附近的地区,但在那里丝毫找不到有关那果王的任何信息。

历史的谜团太多了,迫使他没有办法再研究下去。

万璃灵玉上面的图案,在一定程度上,与麒麟有些相似。四年前,苗君儒在一个西藏南部1000多年前羌族人生活过的山洞里,见过这样的图案,此外再也没有任何发现。

他带着那描画出来的图案,找了不下200个羌族的老人,终于在一个小山寨里,从一个100多岁高龄的老人当中,知道那东西叫远耶,是一种专门残害羌族人的猛兽。

万璃灵玉上面的远耶图案,证明了什么?

苗君儒想到了那果王的残暴,残暴的君王在黎民百姓的心里,不正是一头猛兽吗?

他那握着放大镜的手,开始有些颤抖。

“爸,你没有事吧?”苗永健轻声关切地问。

苗君儒没有吭声,继续用放大镜对着万璃灵玉,仔细看上面的图案,并参照蓝色封皮笔记本上的图案,一一进行对照。越仔细看,他的眉头越紧缩,最后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来。

“怎么了?是假的吗?”陈先生急切地问。

苗君儒并未理会陈先生的问话,放下放大镜,翻起那蓝色封皮笔记本来,口中兀自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见苗君儒这么说,陈先生和古德仁的脸上,露出一种焦急而又疑惑的神色,两人相互看了看,没有说话。整个客厅的气氛,变得非常紧张起来。

苗君儒翻了几页笔记本,对苗永健道:“快,快开灯!”

苗永健打开了灯,客厅内顿时亮堂起来。苗君儒复又用放大镜对着万璃灵玉,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几个人都在看着苗君儒的举动,客厅内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

“奇怪,奇怪!”苗君儒摘下眼镜,掏出手帕拭了几下有些涩涩的双眼,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接着戴上眼镜,继续仔细看万璃灵玉。

良久,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放大镜。

“哪里还有问题?”古德仁说,“我认为这块玉不假!”

“暂时只能这么说,”苗君儒缓缓道。

“你的意思是还不确定,是不是?”古德仁问。

苗君儒点了点头,“万璃灵玉之所以称之为‘灵玉’,除了你刚才看到的那些特征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特征。”

“最重要的特征,那是什么?”古德仁问。

苗君儒望着盘中的玉石,说道:“那就是玉石上的图案。”

古德仁的眼睛顿时瞪大了,“难道这块玉石上的图案,和你所知道的图案,有什么不同吗?”

苗君儒笑道:“我这本子上的图案,是我自己根据一些传说故事中的描绘画出来的,也不见得就准确,你也是学考古的,应该知道,历史的变迁会使同一种图案,在不同的年代中,会以不同的面目出现。”

古德仁讪笑了一下:“仅仅是龙这一种动物,就有几万种不同的图案,这个道理我明白,可是你刚才那……”

“玉石上的图案,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远耶,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苗君儒说。

“那你想怎么样?”古德仁问,“还需要做什么样的检验?”

苗君儒合上被翻开的笔记本,说道:“我必须要看到现象。”

“现象?什么意思?”站在旁边的陈先生问。

苗君儒望了一眼窗外的大雪,又看了看室内的灯,没有说话。

古德仁明白过来,说道:“你是指这块玉石上,还有另外一种奇异的现象?”

“是的!”苗君儒点头道:“炙日之下,怪物如生,王以擎天之刃对之,不可伤……”

古德仁惊喜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有强光照射,玉石上的图案会浮现出来?”

“那只是传说而已,到底会不会出现,我也不知道,”苗君儒说道:“到目前为止,这块玉石上出现的现象,都和传说吻合,但是我们刚才所看到的,都不具备一个‘灵’字。”

古德仁望着窗外,苦笑道:“你看这大雪天的,到哪里去找烈日呢?”

苗君儒道:“不一定要烈日当头,我想只要光线够强,应该就可以。”

陈先生问道:“只要光线够强就可以吗?探照灯行不行?”

苗君儒望了陈先生一眼,“应该可以,如果你可以弄得来的话。”

在当时的重庆,探照灯属于军方物资,抗战时为了保护重庆夜间不受日本飞机的轰炸,立下了汗马功劳。民间不可能随便拥有,陈先生说出那样的话来,便已经透漏出了几分他的来头。

陈先生来到门口,拉开门对站在门口的两个人说,“去,向警备司令部要两盏1000瓦的探照灯来,就说是我要的,快去快回,不要耽搁时间。”

门口的人领命而去。

陈先生回到屋内,找了一张椅子,坐在苗君儒的对面,低声问,“苗教授,如果这块玉是真的,那么你研究的那果王朝,就绝对存在,是吧?”

“可以这么说,”苗君儒说:“到目前为止,万璃灵玉是证明那果王朝存在的唯一物品。”

陈先生望着旁边椅子上的大笔记本,“你那么多年寻找那果王朝,还有什么线索没有?”

苗君儒笑道:“难道你也对那果王朝感兴趣?”

陈先生道:“我以前在云南的时候,也听过那个传说,这块玉石是我偶尔发现的,所以我想,如果玉石是真,那么那果王朝也是真的了。”

“你可不是做研究的人,”苗君儒冷笑道:“你关心的,是传说中那果王远征天竺后带回的无数奇珍异宝吧?”

被苗君儒一语道破心思,陈先生的脸色未变,他毕竟是有背景的人物,见过不少世面,当下不冷不热道:“据我所知,你是国内唯一一个收到明年全球考古工作者会议请柬的人,对于一个东方古老民族那段失落的历史,一直是一段空白,你辛辛苦苦那么多年,不就是想填补那段空白吗?现在有这么一次机会给你,难道你想错过?”

苗君儒的心一动,是呀,辛辛苦苦那么多年,付出那么多,不就是想证明那段历史的存在吗?

陈先生道:“我知道你们这些搞研究的,经费往往没有办法落实,很多研究工作都半途终止,可确实是没有办法嘛!国家战事频繁,穷呀!”

苗君儒只是个学者,对政治不感兴趣,但是陈先生说的话倒是实情,很多研究都由于经费的严重不足而终止或者干脆放弃。他去云南的费用,都是自己出的,若不是他在考古领域的贡献而获得国际救助的话,只怕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苗君儒问。

“什么意思,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懂?”陈先生笑道:“都说你们这么搞学问的,都是榆木脑壳,少根经,转动起来不灵活,果不其然呀!”

古德仁怕苗君儒生气,忙解释道:“陈先生的意思是,你只专心你的研究,对外面的事情都不关心呀!”

苗君儒道:“不是我不想关心,而是这国家,这政府,让人心寒哪!离这不远的歌乐山,还与美国人合作个什么监狱,里面关着的,几乎都是民主进步人士……”

不待苗君儒再说下去,古德仁忙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言谈政治,我们只谈考古,只谈考古好不好?”

“那些都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人,只知道对我们的政府不满,他们有没有想过,从上世纪中叶开始,我们的国家就遭受着怎么样的磨难?清朝皇帝退位后,国民政府内忧外患,蒋先生以一己之力,率忠义之士讨伐南北军阀,抗战爆发后,举国上下与日作战……”陈先生侃侃而谈,仿佛是一个大政治家:“那帮人只知道瞎起哄,闹什么民主,民主能够当饭吃吗?”

苗君儒冷冷道:“在对待军阀割据的问题上,蒋先生功不可没,这一点我也承认。可是真正抗日的,是他吗?当前方杂牌军将士浴血奋战的时候,他嫡系部队在做什么?陈先生,你比别人都清楚这政府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多少年了,实在令人太失望。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只怕蒋先生所得的民心,已经不足一成了。”

陈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正要说话,古德仁劝道:“陈先生,你别生气,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管在什么场合。”

苗君儒道:“如果陈先生想将我送去歌乐山,我毫无怨言。”

若是换了别人在他面前进行这番理论,陈先生早就派人将其送去中美合作所,可是苗君儒与别人不同,此人在国内与国际上的影响都很大,轻易动不得,弄不好会给国民政府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

门外响起敲门声,苗永健打开门,见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手里拿这一些东西,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

“进来!”陈先生头也未回道。

那两个男人进来后,迅速装好两盏探照灯,并退了出去。动作训练有素。

古德仁走到窗前,将窗帘拉上。然后帮着苗永健将两盏探照灯对好角度,打开,两道光柱射向盘中的黑色玉石。

众人顿时觉得眼前一亮,也许是光线太刺眼了,不自觉地将眼睛闭上,过了好一会儿,待适应过来,才慢慢睁开。

苗永健睁开眼后,被眼前的奇异景象惊住了。只见那块黑色玉石在强光的照射下,不断冒出白色的雾气,雾气慢慢向周围扩散,且越来越浓,渐渐的,几个人都如同身在云雾之中,产生一种飘飘欲仙之感。

盘中的黑色玉石,放射出闪烁不定的五彩毫光,耀得众人眼花缭乱,神态逐渐迷离起来。恍惚之中,那黑色玉石上浮现一个活生生的动物。

古德仁惊叫道:“麒麟,麒麟!”

苗永健望向父亲,见父亲的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望着那头麒麟,脸上的神色很凝重。那个陈先生则是一脸的惊喜之色。古德仁想用手去碰那麒麟,手微微颤抖着,伸了出去,还未触到那麒麟,却闪电般缩回。

苗永健跟随父亲学考古多年,知道很多珍稀宝物,在光线的作用下,能够产生一种光影现象,将物品中的图案以立体的形式浮现出来,但是那些现象中的图案,无论是动物还是景物,都是固定的,并不象面前的这只麒麟,如同活的一般,不停地动着,翘首、俯身、甩尾、扬蹄,当它仰首向天,张开大嘴的时候,众人仿佛听到这只远古灵兽的吼叫。

苗君儒望着那只麒麟,两行老泪顺颊而下,恍惚中,看见陈先生向他扑了过来。


本章节地址:https://www.zangdimima.cc/miaojunru/daomutianshu/25110.html

如果您喜欢本站,可以点击收藏本站或者设为首页,方便您阅读本站小说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