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35年2月18日。刚过了元宵节。

黑色的福特小轿车沿着一条寂静而戒备森严的山路,一路畅通无阻地过了四道有宪兵把守的关卡,驶到一栋坐落在山谷中别墅前停下。

两个黑衣男子下了车,扶着苗君儒进了别墅的客厅。

扯掉蒙在苗君儒眼睛上的黑布后,那两个黑衣男子训练有素地退了出去。

苗君儒很快适应了屋内的光线,见眼前这客厅的装潢布置极具西方特色,头顶那巨大的水晶琉璃吊灯,发出一种柔和而绚丽的光芒。他还来不及打量客厅内的装饰,只听楼梯那本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蓝色西装、打着领结、梳着大背头、口中咬着雪茄的男人从上面走下来。

“你好,苗教授!”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娘娘腔,仰头很优雅地吐了两个烟圈。

“你是……孔二小姐?”苗君儒在报纸上多次见过这位孔二小姐的尊容,所以一见面就认出来了。这位孔二小姐的性格极为刁钻蛮横,仗势非横跋扈,在重庆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前不久在中央公园,与“云南王”龙云的儿子,为了一点小事大打出手,双方拔枪互射,结果伤了不少游人。

来人正是备受宋美龄宠爱的孔家二小姐孔令伟,她现在的身份是祥记公司、广茂兴、晋丰泰等多家企业的总经理。孔令伟自幼女生男相,最不喜欢别人叫她小姐,他身边的人,也都称她为总经理或孔二爷。听苗君儒这么叫她,脸上掠过一丝不悦。走到苗君儒面前时,右手从身上拔出一把左轮,指着苗君儒:“只要我的手指轻轻一动,你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苗君儒没有动,那几个将他送到这里来,可不是给孔二小姐当枪靶的。在他面前的紫色玻璃茶几上,放着三个大小不一的盒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他面不改色地说道:“说吧,叫我来看什么货?”

孔令伟发出一阵怪笑,接着把枪在手里玩了几个漂亮动作,十分欣赏地对苗君儒说:“能在我枪口下表现得如此镇定的,你是第一个!请坐!”

苗君儒也不客气,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无论是在重庆还是在北平,不时有一些豪门权贵或古董商人,上门请他去帮忙鉴定古董。用这种方法请他来的,还是第一次。

孔令伟收起枪,打了一个响指,从侧门外进来一个人,她斜了一眼苗君儒,对那人说道:“把盒子打开,让苗教授帮忙看看!”

那人手脚麻利地把三个盒子相继打开。首先出现在苗君儒眼中的,是一个青玉卷云纹虎头枕,其次是一个羊脂玉净瓶,最后一个是暗绿色翡翠玉孔雀印玺。

孔令伟说道:“苗教授,这三样东西都是别人送给我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请你过来看一下!”

苗君儒小心捧起那个青玉卷云纹虎头枕,见玉色深邃,玉虎的左眼处有一瑕疵,隐隐为红色。虎头颌下隐约有一行细如虫蚁小篆,只可惜由于年代久远,一时间无法辨认。他暗暗一惊,想不到捧在手中,是殷商纣王的虎头玉枕。

相传殷商纣王用邻国进贡的青玉雕了一个虎头玉枕,曾与宠妃妲己同用,属殷商朝珍宝。商朝灭亡后,此虎头玉枕不知下落。汉桓帝刘志发兵讨伐外戚粱冀,曾获得一个虎头玉枕,据说就是纣王的虎头玉枕。也许是亡国之君的遗物,没有人对那个虎头玉枕感兴趣。魏元帝曹奂咸熙二年,有一天皇宫中夜间有异兽,全身白色光洁,绕宫廷走动。一个宦官看到之后,将实情禀告皇帝。魏元帝大为震惊,认为宫殿幽深警卫严密,如有异兽,定是不吉祥的征兆!于是派宦官探察。果然看见一只白虎,满屋行走。一个宫内侍卫的人以戈投射,即中虎的左眼。然而走近一看,只见血迹在地,白虎却无影无踪,搜检宫内各处及水井池塘,未见任何东西。再检查宝库。从中得一个虎头玉枕,虎的眼部有伤,血痕还是湿淋淋的。魏元帝认为宝物日久则生精灵,所以成了神物。从那以后,这个虎头玉枕被供奉在皇宫中。魏亡后,这个虎头玉枕从此不知下落。

剩下的两件,应该是吐蕃国进贡给唐太宗的羊脂玉净瓶,和印度摩揭陀王国孔雀王朝的奠基人频毗娑罗流传下来的孔雀王翡翠玉玺。

孔令伟问道:“那个人说这是纣王的虎头玉枕,苗教授,你看是真是假?”

苗君儒说道:“这个玉枕的虎头左眼有伤痕,颌下有篆体铭文,正是纣王的虎头玉枕。普天之下,还有谁敢送孔二小姐假的东西,除非活得不耐烦了!另两样东西,没有必要再看了!”

孔令伟问道:“为什么不看,你可给我看好了,要是看走了眼,别说我的子弹不长眼!”

苗君儒说道:“要我看可以,但有一个要求!”

孔令伟说道:“说吧!”

苗君儒说道:“按行规,替人看东西,从不问东西的来源,今天我就破一回例,必须知道这三件东西的来路!”

孔令伟的脸色一变,厉声说道:“你不想活了?”

两声枪响,苗君儒脚边的阿拉伯纯羊毛地毯上,出现了两个冒着青烟的枪洞。枪就在孔令伟的手上,想不到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出枪的手法够快的。

苗君儒微微一笑,说道:“这三样东西,无论哪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有的已经在历史上失踪了一千多年,能够得到其中的一件宝物,已是上天的恩赐。那个同时把三件宝物送给你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他想你办的事,也绝对不是普通的事。”

孔令伟目露凶光:“我叫你来是帮我看东西的,叽叽歪歪说那么多做什么。你想知道这三件东西的来路,那就去阴间问吧!”

当她的枪口对准苗君儒的额头时,一个苍老而雄厚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孔总经理,苗教授也是同行中人,让他知道也无妨!”

苗君儒抬头望去,见一个白发苍苍,年约八旬左右,穿着和服,身材佝偻却迈着矫健步伐的老人,正从楼梯上走下来。当他接触到老人那凌厉的目光时,忍不住心底一寒,问道:“你是谁?”

一个年迈的日本人,居然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纯属难得。

孔令伟介绍道:“他是我祖父生前的好友!”

也许是出于某些方面的考虑,她并没有说这个白发老者究竟是谁。

孙中山领导的“二次革命”失败后,在北洋政府的大肆追捕下,宋耀如也被迫举家避难日本,在那里结识了不少日本友人。

苗君儒从对方的眼神中,似乎看出了一点什么。他礼貌地说:“不知阁下来中国,究竟是为了什么。阁下这么大年纪的人,应该在日本享受儿孙们的孝顺才对!”

短短几句话锋芒毕露。在中日关系如此紧张的今天,任何一个神秘人物的到来,都不得不让人深思。

白发老者走到苗君儒的面前坐下,说道:“我来中国,只是拜访一下故人而已!”

苗君儒微笑道:“宋先生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过世,你来中国这么久,恐怕还没有去拜谒他老人家的陵墓吧?就算你想见一见故人的后代儿孙,也用不着送这么厚重的见面礼!”

白发老者面不改色地说道:“故人的陵墓,我肯定要去拜访的,我送什么礼物给故人之后,与别人毫无关系,你说是吧?”

苗君儒说道:“这是我们中国人的东西,怎么会到了你们日本人的手里?”

白发老者呵呵笑起来:“你们中国人的东西,有很多都在大英博物馆呢,你怎么不去问?”

在白发老者的面前,苗君儒好像就是一个刚接受启蒙教育的小孩子,每一句话都说得那么苍白无力,轻而易举就给对方顶回来了。他说道:“那些东西都是被他们抢走的,当年的那伙强盗里面也有你们日本人!”

白发老者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人善被人欺,我们大日本也曾经有过被人欺负的历史。苗教授,我们坐在这里,可不是为了谈论历史的。”

苗君儒说道:“我和你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话好谈的!”他起身道:“老先生,恕不奉陪了!”

孔令伟那握枪的手刚抬起,突觉眼前人影一晃,随即手腕一阵刺痛。握在手里的枪,不知怎么到了苗君儒的手里。

苗君儒干净利索地把枪拆成了零件,依次摆在那三件绝世宝物的旁边,声音缓慢地说道:“孔二小姐,并不是每个人都怕你的枪!如果你有种的话,应该把枪口对准日本人!”

孔令伟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尖叫道:“来人!”

从外面冲进来十几个手里拿着枪的劲装大汉,苗君儒见势不妙,抢先出手先发制人,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大汉,手一挫,已将对方的枪抢了过来,随即身形一闪,已经冲到孔令伟的面前,伸手往前一抓。

擒贼先擒王,只要控制住孔令伟,就能保证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就在他的手距离孔令伟的肩膀还有一寸时,孔令伟的身体突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退了一步。

苗君儒看清孔令伟那张花容失色的脸蛋旁边,还有一张面带微笑的面孔,正是坐在沙发上的白发老者。

一抓不中,在电光火花之间,苗君儒连抓了三次,每次眼看就要抓到,可就相差那么一点儿。记得他刚才出手去抓孔令伟时,白发老者还坐在距离他们好几米远的沙发上。

想不到老态龙钟的白发老者,行动的速度这么快!若是要向人进攻的话,估计没有人能够躲得过。苗君儒想到这里,背上的冷汗顿时下来了。虽是如此,可他的动作并不停!

那十几个大汉不敢贸然开枪,怕误伤到孔令伟,只围着苗君儒团团转。时不时冲上前一两个,可都被苗君儒的拳脚打趴在地。

白发老者抓着孔令伟的手臂,一步步向后退去。苗君儒步步紧逼,将他们逼到了客厅的角落里。他左手持枪,右手再一次抓出。这一招是他从鹰爪拳的一个老前辈哪里学来的,隐藏着五种不同的变化。就在他的手已经触到孔令伟的衣服时,腋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暗叫不妙,正要抽身而退,可右手已被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抓住,那只手的力道极大,如铁铐一般拷住他,任他怎样都无法甩脱。一股透心的寒意从手上传来,浑身上下顿时没有了一丝力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他苏醒过来时,发觉躺在一张木板的床上,置身于一处并不大的石室中,石室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连窗都没有,只有头顶那盏白炽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几步冲到铁门前,隔着门上的半尺见方小孔对外面吼道:“来人,来人!”

一个汉子走过来说道:“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苗君儒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叫你们孔二小姐来!

那个汉子说:“老先生说了,等他的事情办完,就马上放你出去!”

苗君儒问道:“他究竟是谁?”

那个汉子说:“这我可不知道,我的任务只管看住你!”他见苗君儒用脚踢门,于是说:“你省点劲吧,那是20厘米厚的钢门,子弹都打不穿!”

苗君儒用力捶了几下铁门,愤愤地退回到床边坐下。回想着不久前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孔二小姐叫他来的目的,好像并不是要他帮忙鉴定那三样东西,而是找借口将他扣留起来。白发老者口口声声说是来看故人,可并没有去找宋耀如老先生的儿女,却与这个权势通天的孔二小姐混在一起,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白发老者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用那三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买通孔二小姐?

方才守在门口的那个汉子说,白发老者要等事情办完之后,才能放他出去。那么,白发老者这次到中国来,究竟是要办什么事?

一连串的疑问,苗君儒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白发老者要办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把他关起来?

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逃离这里。可是那20厘米厚的钢门,能轻易弄得开吗?

※※※※※※

民国34年2月19日。

当正在吃饭的李明佑得知苗君儒失踪的消息时,惊得差点把碗掉在地上。他想起苗君儒在凉亭里对他说过的话,知道苗君儒的失踪,一定与传国玉玺有关。

苗君儒的突然失踪,在校园内引来一阵不小的震动。他是北大最著名的考古学教授,在国际上也有极高的威望。

更让李明佑吃惊的是,在苗君儒失踪的同时,那三个随苗君儒一同出去考古回来的学生,竟然在校园中被人枪杀。

迫于社会的压力,重庆警察局答应尽快派人追查苗君儒的下落和杀死学生的凶手。可重庆时下之混乱的局面,远远出于人们的预料,光是从上海北平等地逃难来此的人,就达到数百万之多,那些衣衫褴褛的男女女,瞪着一双充满饥饿和渴求的眼,挤满了每条街道和每一个角落。要想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据警察局调查,有学生看到苗君儒在校园里上了一辆小轿车,从那以后,苗君儒就失踪了。

几天过去了,各方面都没有苗君儒的消息。警方找到几个流浪汉,说就是抢劫和杀死那几个学生的凶手,当场枪决。

这期间,李明佑穿梭于几个学校的图书馆,查找有关胡清资料和下落。终于,在一本《后唐野史》上,找到了胡清的文字记载:胡清,官居紫金光禄大夫,徽州人,排行第三,称胡三公,为人刚正不阿,其曾祖胡咏为文宗皇帝时的右散骑常侍。与宣歙节度讨击使、御史中丞胡学是同宗。天佑元年,朱温杀其全家,灭其全族。

区区几十个字,已给后人留下无数悬念。胡清屡次与阉党逆臣抗衡,一直都安然无恙,却为何遭朱温灭族,究竟是为了什么?对于这样的一位忠义之士,即使被朱温所杀,后世史书中为何没有相关的记载?

据图书馆的人说,苗君儒在失踪前,每天都在图书馆中,不知道在找什么资料。

站在苗君儒动过的书架前,李明佑苦苦思索着。也许苗君儒已经找到了相关线索,独身前往寻找。可是自他认识苗君儒那么多年来,苗君儒每次出动,都会带几个学生一起去,从来没有单独出去过。

以前苗君儒外出考古,也会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失踪,而且会发生一些极具恐怖色彩的遭遇。

北大其他的考古学教授,对于苗君儒的那些遭遇,都不相信。考古是门很严谨的研究工作,用科学来证明历史,全世界的考古研究者,都是无神论者。谁会相信在朗朗乾坤中,会有神鬼邪魔那些东西呢?

李明佑和别人不同,他相信苗君儒的那些遭遇。几年前的一个月圆之夜,他与苗君儒挖开一座汉代墓葬时,不顾苗君儒的警告,将一口石棺曝露在月光之下,没多久传来一声巨响,亲眼见到一具穿着古代武士盔甲的僵尸破棺而出。守在旁边的几个人用防身手枪乱枪齐发,却不能伤那具僵尸分毫。最后还是苗君儒用一柄桃木剑和一张道家的灵符,将僵尸制住。可惜枪声惊动了驻守在附近的日伪军。为了保命,他们只得将极具考古研究价值的僵尸留给了日伪军,只是不知后来怎么样了。

苗君儒既然已经告诉李明佑关于传国玉玺的事,就不会再对他有所隐瞒。依苗君儒的性格,若找到了传国玉玺的一些线索,也会告诉他一声,或者与他一起前去寻找。

也许除了苗君儒之外,还有人在寻找传国玉玺。那辆从校园内带走苗君儒的小轿车,究竟是谁派来的呢?

虽说重庆的社会次序很乱,可当局对大学教育还是很重视的,学校门口有军队把守,闲杂人等不得进入校园。若是一般普通的车辆,根本进不了校园,更别说有人在校园里抢劫杀人了。而所杀的不是别人,偏偏就是与苗君儒一同回来的三个学生。警方找几个流浪汉做替死鬼,无非是做做样子,证明警方的办案能力。可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又能骗得了几个人呢?就是傻瓜,也知道里面的玄机。

想到这里,李明佑的额头溢出了汗珠。也许令苗君儒失踪的,是某个权势人物。作为陪都的重庆,集中了民国政府的各个机构,权势人物犹如过江之鲫。

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是冲着传国玉玺来的,李明佑就有办法让对方现身。

当晚,他来到苗君儒家,接待他的是苗君儒的养子苗永建。

茶几上还有两杯尚有余温的茶。苗永建微笑着说:“刚才廖老师和她的女儿来过。”

同在考古系那么多年,对于苗君儒与廖清的关系,李明佑是清楚的,只是他不懂的是,明明一对有情人,为什么成不了眷属呢?廖清也真是的,苦苦守着与程鹏那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不知道为什么。据说当年程鹏带着儿子程雪天去了美国,单留下老婆廖清与女儿程雪梅,是有原因的。至于是什么原因,外人就不清楚了。不过认识他们的人都说,程雪梅的模样与程鹏八竿子打不到,倒是与苗君儒有几分相像。(有关程雪梅与苗君儒的故事,请见《盗墓天书》)

李明佑“哦”了一声,接过苗永建递来的茶,把他的想法说了。他以前与苗君儒有过几次学术研究上的合作,关系处得还不错。

苗永建想了一会儿,说道:“李教授,不瞒你说,在家父失踪的第二天,就有人告诉我,说家父暂时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几个月之后就会回来!”

李明佑问:“他们没有说为什么要关住苗教授吗?”

苗永建说:“没有!他们只说家父没有生命危险,每天好吃好喝的,只是有点不自由。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李明佑问:“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苗君儒为什么被人关起来吗?”

苗永建摇了摇头:“以前父亲回来后,都会对我说他考古的经过,可这次回来后,都是去图书馆查资料。他不说,我也就没有问!”

李明佑把苗君儒失踪前与自己在凉亭内谈的事说了,他接着说:“我怀疑除了苗教授外,还有人在寻找传国玉玺!那个人一定是不想苗教授去找传国玉玺,所有把他软禁起来。或者说,那个人正逼着苗教授去找传国玉玺,却骗你说,把他关在安全的地方!”

苗永建问:“李教授,我们怎么救他?”

李明佑说:“苗教授一定留下了什么线索,只要我们寻着线索去找,就能找到他!”

苗永建说:“我早就找过了,我父亲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李明佑说:“能够让我到他的书房里看一下吗?”

苗永建没有多说话,起身带李明佑进了苗君儒的书房。书房并不大,除一张桌子和凳子外,两边的书架上塞满了各种书籍。桌子上放了几本线装的唐史,还有一本笔记本。李明佑翻了翻笔记本,见里面记录的都是考古方面的知识,最末一页是关于蓝田县人类头骨化石的,与传国玉玺并没有关系。

但是放在桌角的一本书,却引起了李明佑的注意。他随手拿起这本民国大学者胡适所著的《藏晖室札记》,前后翻了翻。

作为考古学者,一般所参阅的书记,都是与历史或人文地理有关的文献或资料,像这种纯文学的个人文集,是不会染指的。

当他的目光扫过封面上胡适那两个字时,脑海中灵光一闪,胡适与胡清,同是姓胡,虽前后相隔千年,可难保没有那一层关系。

苗君儒看这本书,不可能没有原因的。

可惜胡适现在美国,李明佑没有办法去找胡适,印证与胡清的关系。

苗永建见李明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问道:“李教授,你说传国玉玺是一个叫胡清的人带出宫的,难道胡适与胡清有什么关系吗?”

李明佑说:“有没有关系,只要我们找到胡适的宗谱就知道了!胡适是徽州人,那里距离唐末御史中丞胡学的故乡婺源没多远,胡学与胡清是同宗,又是同朝为官,我想他们不可能没有一点关系。我带几个学生去那边,从这两个地方查找相关的线索。”

苗永建想了想,说道:“李教授,我也去吧!”

李明佑点了点头。

几天后,由李明佑带队的一支考古队,由重庆动身,经湖北湖南,转入安徽境内,穿越一个个日军占领区,历经种种凶险,长途跋涉一千多里,到达了日伪军控制下的屯溪(今黄山市)。

谁会想到,接下来他们所走的,是一条极其可怕的不归之路。

※※※※※※

苗君儒在被关进来之后,就已经开始考虑脱身之法。他逐一对石室墙壁的每一块石头进行敲击,可石墙发出的沉重声音令他的心情低到了极点,除了那扇铁门外,别无出路。

守在门口的那个汉子自从说过那些话之后,任由苗君儒再说什么,都不搭理。

大约过了三四个小时,有人将一盘饭由铁门由下角的小孔送进来,饭还挺丰盛的,有卤菜,还有咸蛋和一条红烧鱼。

吃过饭,苗君儒将盘子放回小孔边,很快有人收回去了。

他蹲在小孔边,见小孔只有一尺见方,就算是一个两岁大的小孩,也无法出入,何况是他这个身材高大的成年人。

既然无法离开这里,他索性躺在床上休息,脑海中回忆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想起那个区小队员临死前说的那句话,要他们去玉川找胡老汉,还要他们注意日本人。莫非胡老汉等人知道日本人要做什么?还有那具被称为山神的腐尸,究竟是被什么人控制的呢?

想到这里,他后悔没有去玉川。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他突然听到右边的石墙传来“笃笃”的敲击声,他直起上半身,辨听着那声音。起初,那声音似乎显得杂乱无章,但是很快,他便听明白了那声音的旋律,正是他所熟悉的摩尔斯电码。

摩尔斯电码是一种时通时断的信号代码,这种信号代码通过不同的排列顺序来表达不同的英文字母、数字和标点符号等,达到传递信息的目的。

虽然每个国家根据自己的需要,将摩尔斯电码设计成不同的形式,但那只是限制于特定的区域与环境。国际通用的摩尔斯明码,还是被更多的人所广泛运用。

在中国,受中西方文化的影响,知道和运用的摩尔斯电码的人并不多。

隔壁发出摩尔斯电码的人,会是谁呢?

苗君儒几步冲到那堵墙壁边,把耳朵紧贴在墙壁上,仔细辨听着摩尔斯电码的意思。

很快,他就从隔壁那有次序的敲击讯号中听出了意思:你好,你是谁?

他用同样的方式问候对方:你好,我是北大的考古学教授苗君儒,你是谁?

那个人回答:原来你就是苗君儒教授,难怪他们要抓你,不要问我是谁。

苗君儒问: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吗?

那个人回答:因为你是苗君儒,中国两个最有成就的考古学家之一。

中国还有一个最有成就的考古学家,是复旦大学的齐远大教授。苗君儒问道:难道你是齐远大教授?

在石墙上敲击完这句话的摩尔斯电码后,苗君儒有些后悔自己的问话,因为他已经从对方敲击的速度和音符中分辨出,对方不是中国人。他接着问:你不是中国人,请问你是哪位,为什么也会被关在这里?

对方停顿了片刻,声音又传了过来:不亏是苗君儒,我们在伦敦见过面的。

十几年前,苗君儒在伦敦参加世界考古工作者研究会议,认识了不少了国际上的同行。与会者那么多人,他实在无法猜出对方究竟是谁。他礼貌地问:是的,我们在伦敦见过面,可是当时有那么多学者,我实在无法知道阁下是哪一位。

那边的声音响了起来:还记得我们为法老的诅咒这一话题争论过吗?

在伦敦的世界考古工作者研究会议上,苗君儒曾经与英国的考古学家霍德华·卡特先生,针对世界上是否有灵异诅咒这一话题进行过辩论。1922年,卡特带领的探险队在埃及底比斯地区尼罗河西岸的山谷中,发现了图坦卡蒙法老的木乃伊,这一考古发现震惊了全世界。

令人不解的是,随着考古队对图坦卡蒙陵墓的发掘,传说中法老的诅咒被唤醒了。据说,在凿开坚实的墓道封口时,美国考古学家迈斯就倒下一病不起,600公里外的开罗突然全城停电。资助发掘项目的英国贵族卡纳芳,当时住在开罗的医院,不久即撒手人寰。卡特的宠物鹦鹉也被蛇咬死,似为主人替罪。数年内,参与发掘的二十人中就有十三人相继死去,成为世界性的疑闻。卡特作为始作俑者,竟多活了数年,他用了十年时间指导这座陵墓的发掘和整理,还继续发现了哈特舍普苏特女王和图特摩西斯四世的墓葬。但是在1939年,卡特带着对以往成就的骄傲和未竟事业的遗憾地离开了人世。

作为考古学者,卡特不相信灵异的存在,他认为那些人的死都是偶然的,与法老的诅咒毫无关系。但是与种种恐怖灵异物体打过交道的东方学者苗君儒,却坚持认为法老的诅咒并非只是传说。冥冥之中,有很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神奇力量,在主宰和左右着这个世界。

他们两人谁也无法说服谁,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苗君儒吃惊地问:你不是在6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卡特回答:我一直不相信法老的诅咒,可是6年前的一天晚上,我相信你说的话了。

苗君儒问:你是不是见到了什么?

卡特回答:是的,我亲眼见到了。是他本人,他说他在地下睡了几千年,是我吵醒了他,他要取走我的灵魂,当他来抓我的时候,是我脖子上戴的一串珠子救了我。

苗君儒说:我记得当年见到你的时候,你并没有戴什么珠子呀!

卡特回答:虽然我不相信法老诅咒的存在,但是我的妻子相信,她向一个埃及古老部落的巫师求了一串黑曜石的珠子,说是可以保我平安。看在感情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地戴着那串珠子,直到法老的出现。在最关键的时候,那串珠子发出刺目的亮光,把法老赶走。我知道法老不会善罢甘休,便和我的妻子去到那个部落,求巫师救我的命。巫师要我假死,之后秘密逃往东方,说是那样就能逃过法老的诅咒。

听到这里,苗君儒忍不住问:6年前你就秘密来了中国?

卡特回答:是的。我一直隐居在山西五台山清凉寺,就是清朝顺治皇帝出家的地方。在寺院里,我开始研究中国的古文化和佛教文化。半年前,日本人不知道怎么知道我在那里,他们派人找到我,要我帮忙他们寻找一件中国的宝物。

苗君儒问:是什么宝物?

卡特回答:就是早已经失踪了的中国帝王传代之印玺,你们称为传国玉玺。

苗君儒大惊,想不到日本人要找的东西,居然是传国玉玺。他问:你找到了什么线索?

卡特回答:很可惜,我找了三个月,一点线索都没有。他们害怕把消息传出去,所以把我关在这里。在我旁边的一间石室里,还关着一个中国老头子,是前些天被关进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人。

两人隔着厚厚的一堵石墙,一来一往地敲击着,转眼间过去了几个小时。苗君儒也渐渐弄清了头绪,既然卡特被关在这里,那么白发老者要办的事情,也肯定与传国玉玺有关。身为考古学者,他知道日本侵华自以来,不知道从中国掠夺了多少奇珍异宝,其中不凡有虎头玉枕那样的绝世宝物。他想起白发老者送给孔二小姐的那三样东西,若从历史和艺术研究的角度去看,每一样东西都不逊于传国玉玺。白发老者这么做的目的,究竟在哪里呢?

不管怎么样,日本人确实是冲着传国玉玺来的。传国玉玺对于日本人而言,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他想了一会儿,又敲起石墙来:卡特先生,你难道没有想过要逃出去吗?

那边很快就传来了声音:这三个多月来,我尝试过各种脱身的方法,都失败了。

苗君儒皱起了眉头:难道任他们把我们永远关在这里不成?

卡特回答:没有办法,听天由命吧!莫非你有什么办法出去?

苗君儒回答: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之后就是很久的沉默。苗君儒坐回床上,再一次打量这间石室,除了身下坐着的这张床和四周厚实的石墙外,就只有角落里那只用来便溺的小木桶了。

小木桶的边沿上有不少颜色暗黄的尿斑,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关在这里后,往木桶里便溺过。他似乎有了尿意,起身来到木桶前。

淡黄色的尿液落入木桶内,发出很响亮的声音。

最后几丝尿液沿着木桶的边缘流在地上,渗进了泥土里。望着那湿漉漉的地面,苗君儒顿时计上心来。为什么不能学一学钻地鼠,从地下逃走呢?只要用水把地面打湿,泥土就软了,挖起来也省力。

他冲到铁门边,对着外面喊道:“来人,我渴,给我水!”

不一刻,那个汉子把一个装水的陶罐子放在铁门下方的小孔边。苗君儒突然伸手,抓住那个汉子的手,扣住了对方的脉门,低声道:“把门打开!”

不料那个汉子大声叫起来:“来人哪!”

杂乱的脚步声很快来到了铁门边,一个声音呵斥道:“早就对你说过,不管他们怎么闹都不要管,每天小心送两餐饭一碗水就行。来,你们几个帮他拽出来!”

苗君儒把双脚抵在铁门上,双手死死抓着那支手,任由那几个人怎么用力,也无法拽动分毫。随着一声惨叫,他顿时觉得手上一松,一条滴着血的完整胳膊,被他由小孔中扯了进来。

他仔细一看,见断手处的肌肉平整,并不是被活活扯断,而是被人用利刃砍断的。那些人的心也真够狠,为了不受他牵制,连手都不要了。

那个声音叫道:“你们几个把他抬出去,今后只要多几个守在口子上就行。”

苗君儒从铁门上方的小孔望去,见几个人抬着那断了胳膊的汉子沿着台阶往上走,指挥他们的是一个右脸上有一个很大黑痣的中年人。

那人站在台阶上,指着苗君儒冷笑道:“无论你是什么人,只要到了这里,就别想着能出去,除非你是孙猴子,有七十二变,变个苍蝇飞走!”

苗君儒望着这个人的背影,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间也记不起来。

那些人都上去了,整个地方顿时安静下来。“笃笃”的敲击声又响起来了,是卡特先生在劝他:没有用的,你出不去的!

苗君儒回复:我已经找到出去的办法了,不过需要时间!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每天除了用摩尔斯电码与卡特交流考古方面的知识与心得外,就是用那一碗饮用水和自己的尿液淋湿地面,在床上扳下一小块木板来当工具开始挖掘。为了防止外面的人看到,他将挖掘的地方选择了离铁门不远的角落里,沿着石墙的基脚往下挖。那里是死角,外面巡视的人就是站在铁门边都看不到。

他将挖出来的土堆到床底下,也就不会让外面的人察觉。三天的时间,就挖了一米多深,下面仍是石墙的基脚,也不知道有多深。

只要挖到墙基的最底端,就有办法出去了。埋头潜心挖洞打算逃走的苗君儒,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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