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苗君儒离奇失踪之前,廖清就预感到有事要发生。因为苗君儒从陕西回到重庆的当晚,就曾经对她说过传国玉玺与那具腐尸的事,并和她一起去图书馆查找关于胡清的相关资料。

女儿程雪梅在苗君儒失踪前还见过他,他专门来找她的,好像有什么事情。只可惜她当时在讲课,没能与他见面。

他们去图书馆寻找资料时,感觉有有人在跟踪他们。她提醒他注意,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若估计得没错的话,他应该找到了一些线索,否则他不会失踪。

苗君儒失踪后,她去找苗永建,得知苗君儒被关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暂时失去自由而已。

苗永建担心如果将这件事闹大的话,会令某些人狗急跳墙,而直接威胁到父亲的生命,他求廖清不要轻举妄动,交给警察局去处理就可以了。

在回住处的路上,夜晚的清风勾起了廖清无限的回忆,当年在北大的校园里,也是这样月光皎洁的夜晚,她和苗君儒在婆娑的树影下谈论着人生的理想。如果当初不是听信谣言而被程鹏轻薄了的话,她就会嫁给心爱的男人,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活得这么痛苦。

她拐上一条小径,往前走一段路,就到她住的两层红砖楼房了。

这时,从侧面的树影里走出一个人,径直向她走来。

她本能地后退几步,回头看了一下不远处几个学生走动的身影。倘若那人再往前走的话,她就会发出叫喊。

也许那人看出了她的害怕,在离她十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低声说道:“廖教授,请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是为苗教授的事来找你的!”

廖清仍警觉地问:“你是什么人?”

那个人说:“我只是一个不愿做亡国奴的中国人!”

像这样的话,廖清听到过很多,每一个有骨气的中国人都不愿做亡国奴。她上前走了几步,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人朝左右看了一眼,说:“在这里说话不方便,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请随我来!”

那人说完,转身朝一条偏僻的小路走去。廖清想了一会,跟在那人的身后,与那人始终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往前走了一阵,来到一个八角凉亭中。

她以前与苗君儒散步的时候,到过这个凉亭几次,这里地处偏僻,来游玩的行人很少。望着这破败的小亭和那满地的落叶,苗君儒往往会发出很多人生感叹。

那人进了凉亭,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头也不回地说道:“廖教授,如果你害怕的话,就站在亭子外面!”

廖清微微一笑,走进了亭子里,坐在那人的对面:“虽然我是个女人,但是我并不胆小!”

这一路走来,她已经看出这人对她没有恶意。

“廖教授,我只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那个人接着说:“一个月前,日军突然出动大批军力,对我陕西蓝田县和周边的几处抗日根据地进行疯狂扫荡。由于得到苗教授派出的学生的警示,我们有一处敌后医院的几十名伤员安全转移。考虑到苗教授师生的安全,我们的人在撤退后,派出了5名游击队员寻找他们的下落。后来我们才知道,苗教授和他的学生安全回了重庆,而我们的那5名游击队员至今下落不明……”

廖清说道:“这事我听他回来对我说起过,来找他们的那几个人,都被一具腐尸给杀死了!他还说有个人临死前要他们去玉川找找胡老汉,可是他们没有去!”

那人说:“据我们所知,那具腐尸是在日军疯狂扫荡之后出现在那片地方的,当地人叫山神!有老乡还看到一队日本人在那些地方的山上转来转去,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那队日本人中,有一个年纪较大的老头子。奇怪的是,苗教授他们离开那里之后,日本人也不见了!廖教授,我今晚来找你的目的,是想知道苗教授去那里究竟是要找什么?”

从这人说话的口气中,廖清已经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对这样一些坚持抗战的中国人,她向来都心存敬意,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她说道:“他是去寻找古代猿人化石的,但是据他说,在一个偶然发现的山洞中,找到了有关传国玉玺下落之谜的信件,是唐末紫金光禄大夫胡清留在那里的!”

那个人说:“苗教授的失踪,一定与传国玉玺有关,那队日本人要找的,一定也是传国玉玺!”

廖清微微笑道:“我早就想到了!这事除了我之外,李教授也知道的,你怎么没有去找他?”

那个人微笑着说:“我和他不是同一路人!”

廖清忆起李明佑虽是考古学教授,但还有一重身份,就是国民党员,还是复兴社头目康泽的外甥。那个人怎么敢去找他呢?

廖清问道:“你们还知道什么?”

那个人说:“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在距歌乐山新开寺不远的一处欧式别墅中,出现了我刚才所说的日本人,而那栋别墅是孔二小姐的住处,距离蒋介石的林园官邸没多远,出入戒备森严,一般的人无法靠近!”

廖清问:“你的意思是孔二小姐和日本人勾结?”

那个人笑了一下:“现在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有些话我们可不敢乱说,再说孔二小姐可不是一般人。”

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有些话确实不能乱说。廖清问:“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那个人说:“我们怀疑苗教授就被关在那里!里面的具体情况,我们还没有摸清,一旦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我们都是中国人,不希望传国玉玺落到日本人的手里。”

说完话,那人起身,走到亭子外,接着说道:“廖教授,你也要注意,国民党特务可不是吃素的!”

几天后,廖清收到一封署名内详的信件,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见纸上只有几行书写工整的字:廖教授,日本人秘密离开了重庆,去向不明。我们已经探明那栋别墅的下面有民国初年时期西班牙人修建的地牢,我们已经开始实施营救计划。

看完信,她把信烧了。她相信共产党人的办事能力,也许他们救出苗君儒的目的,是想他抢在日本人的前面,找到失踪了上千年的传国玉玺,不让宝物落到日本人的手里。

几天后,苗永建不顾廖清的劝阻,坚持要与李明佑一同去皖南。

※※※※※※

民国34年3月4日,壬申日。再过两天就是惊蛰。

婺源,浙源虹关村。

虹关村位于婺源县北部,由此翻越浙岭可到休宁县,是一个具有一千多年历史文化的村落,村民皆为詹姓。村中有一株上千年的古樟树,胸径达4米,高20多米,冠幅面积超过三亩,被文人骚客誉为“江南第一樟”。

光绪年间,有风水堪舆先生路过此村,见古樟树大气磅礴,其冠犹如帝王之华盖,都预言此村必出大人物。可是几十年过去了,除了几个在外地做生意的詹姓人外,大人物并未出现,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天清晨,一詹姓老汉牵着自家的公牛去岭脚村那边配种,途经一山谷,山风吹来,闻到一股熏人的血腥味。他循着味道望去,被眼前的景象吓个半死。

在离他不远的侧面山道上,散落着一些人体残肢,鲜血飞溅到山道两旁的树叶上,红绿相间,显得格外刺目。

他在山村里无忧无虑地生活了大半辈子,平素连个死人都很难见得到,哪里见过这样的惨状,当即两腿发软,再也顾不上身后的牛,连滚带爬地跑回村里。

得到消息的保长詹永诚,一面派人通知县里,一面带了几个背着枪的乡丁,和村里的仵作工詹二赶往现场。

当他们来到山谷中,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几个乡丁当场吐得一塌糊涂。饶是詹永诚自忖胆大,也吓得脸色发白。

詹二从年轻的时候就干仵作,不管是短命早丧的还是寿终正寝的死人,都是经他的手处理,穿上殓衣后才下葬的。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尸体,所以并不觉得害怕。他向前走了几步,仔细分辨着那些残肢断骸,正考虑着用什么办法收拾。冷不防有一只血手从他身边的草丛中伸出来,抓住他的脚踝。

他吓了一大跳,喊了一声“诈尸了”,转身就跑。那几个乡丁被他这么一喊,早已经脚下抹油,跑出十几丈远了。

大白天的怎么会诈尸?詹永诚拔出腰间的盒子枪,张开了机头,眼睛紧紧盯着前面,只要一见情况不对,就立刻开枪。

少顷,从草丛中探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来。那人微弱地朝这边喊道:“我……我没死……还……活着……”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詹永诚的手指搭在扳机上,朝前面大声喊道:“我是这里的保长,你是什么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回答说:“我们……是北大……考古……在……这里遇到……遇到了……日本人……李教授……是……是……”

说完这些,那人的头一歪,再也说不出话了。

詹永诚朝后面的乡丁一招手,骂道:“妈的,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那几个乡丁挨了骂,和詹二一起畏缩着走上前。

只要不是诈尸,詹二就不怕。他来到那人的身边,用手一探,见那人已经没了呼吸,扭头对詹永诚叫道:“保长,他死了!”

詹永诚对身边的几个乡丁叫道:“你们往山上搜搜看,看还有没有活人!”

一个乡丁低声说道:“保长,他刚才说遇到了日本人,日本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詹永诚皱起了眉头,是呀,日本人怎么会到了这里来呢?婺源古属徽州,处于浙赣皖三省交界处,东面是浙江开化,南面是德兴县,西面是景德镇,北面是安徽屯溪。县内群山逶迤,山高林密,自古匪患不断。与外界相通的,只是几条简易公路。简易公路都是沿着山脚修建而成,背山临河或是两山相夹,蜿蜒而崎岖,宽不过四米,最窄处还不到两米,刚好容一辆马车通过,这样的地形最适合打伏击。1940年日本人打到了屯溪,有两个联队的日军想通过婺源直达德兴,当行至距离县城50公里一处叫夫妻岭的地方,遭到国民党一个营的兵力狙击。夫妻岭上下15华里,地势十分险要,日军动用了飞机大炮,苦苦打了几天几夜,死伤一两百人,都没能登上夫妻岭半步。夫妻岭上参天的大树,挡住了射向士兵们的子弹。这一仗,国民党这边只死了十四个人,其中有两个还是被倒塌的树木压死的。在这样的环境面前,日军的装备优势根本无法正常发挥出来。最后没有办法了,日军只得改变前进方向,绕道景德镇南下。抗战最困难的时候,有三个师的国民党兵退进了婺源。成功占领了开化、德兴、景德镇与屯溪四处的日军,望着这莽莽大山,却也无可奈何。抗战7年来,没有哪一队日军成功侵入婺源,这个处于三省交界处的小县,享受着抗战以来那份独有的宁静,乡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少听到枪炮声。

所以当詹永诚听到那个人临死前说的话后,他也不相信日本人会进来。更何况这浙岭一带的山上,活跃着一支共产党人领导的游击队,领头的队长叫倪南山。两年前听说有一小股日军想偷越浙岭,被游击队给消灭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对于倪南山这个人,詹永诚是有些了解的,共产党人讲诚信,重义气,宁愿在山上挨饿,也不扰民。偶尔下山,也只是对付那些民愤极大的乡绅。据说当年夫妻岭的那一仗,若不是倪南山率领游击队沿途阻击,迟滞日军的行军速度,只怕没等国民党兵赶到,日军就过了夫妻岭。一旦日军过了夫妻岭,那仗再打起来,就要困难得多了。

听说倪南山不在这边了,现在的游击队长叫胡泽开,是高砂乡考水村人。闹红(作者注:红军闹革命)的时候,胡泽开的父亲给山上的红军送过饭,被本村的族长胡德谦派人抓住,送到县里枪毙了。胡泽开为报父仇,上山当了红军,一心要父亲报仇,几次带人攻打考水村,都没能抓住胡德谦。

浙岭下的几个乡镇的乡长和保长,都和他一样,与游击队有一定交情,保持着互不侵犯的原则。县里多次要各村的保安队配合剿赤匪,可保安队大多做做样子,即使上山,也只是枪口朝天放枪。

1941年皖南事变后,听说一部分逃出来的新四军加入了这支游击队,使游击队的势力更加壮大。有游击队在,无疑使婺源多了一道抗击日军的屏障。

乡丁们在附近的山上转了一个圈,并未发现活人,连死人也没看到一个。

死人临死前说的话不可不信,令詹永诚想不明白的是,就算日本人要进来,也不可能走弯路翻越浙岭,轻易通过游击队的地盘。他在休宁见过日本人杀人,是皖南事变中抓到的新四军,通常是枪杀,也有砍头砍身子和活埋的,但绝不可能像这样把人撕成碎片。

詹二一边收拾人体残肢,一边嘀咕着:“真惨呀!他们好像不是被人杀的,而是被野兽咬死的!”

早在民国初年,浙岭上就曾经发生过老虎吃人的事件,至于狼和熊这类的吃人动物,更是经常有人见到。

被野兽咬死的人,尸体残缺不全。可是这些残肢被收拾起来后,还能拼凑出完整的人来。连同最后死的那个人,一共是四具。

詹永诚要几个乡丁就在山坡上砍了些山藤和木棍,扎成四副担架。将死尸放在担架上,等县里来了人之后再做道理。

下午,县保安大队的队长方志标和警察局局长罗中明,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人来了。他们看着放在担架上的尸体,听詹永诚讲了经过。

罗中明查看了一下死者遗留下来的东西,说道:“他们从重庆过来的,是来考古的。”

方志标说道:“这些人也真是的,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考什么古嘛!考得连命都没有了!”

罗中明说道:“这是他们的工作!”

方志标阴沉着脸说道:“罗局长,我怀疑是山上的那帮人干的!”

他指的是山上的游击队。

罗中明说道:“据我所知,山上的那帮人不会轻易乱杀人,更何况是这么杀人。从断裂处的痕迹和鲜血喷溅的角度看,倒像是被巨大力量给活生生扯开的。什么动物有如此大的力气把人扯开呢?”

几个乡丁异口同声说道:“狗熊!”

浙岭一带的山上,确实生活着不少狗熊,秋冬两季,常有狗熊下山寻找食物而伤人的事情发生。此时正值隆冬季节,不单是狗熊,连野猪和猴子也都窜到村边来寻找食物。

罗中明说道:“从尸体的完整度上看,绝不是被野兽咬死的。更何况,那个人临死前也不会说遇到日本人这样的话?”

方志标笑道:“日本人会这么杀人吗?我看一定是那个人看花眼了,抗战这么多年,日本人一直不敢进来。再说了,就算日本人想进来,也只会走大路,怎么会往这山里钻?”

罗中明说道:“方队长,我看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要不你先派人通知附近几个村的乡民,一旦发现有陌生人,就立刻向村公所报告!”

方志标点头称是,命令手下的人四处去通知了。其余的人则从山坡上砍了一些干树枝,烧起了一堆火,围着火堆烤火。

罗中明沿着山道往前走了一阵,一双犀利的眼睛仔细搜索着山道两旁的草丛,想从中找到一些线索。在他的身后,詹永诚正指挥着几个乡丁抬着那几具尸体回村。

山道上除了一些杂乱的脚印外,什么痕迹都没有。他蹲下身子,辨别着那些脚印的样子。终于,在一处有水流过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个很清晰的右脚脚印,从脚印前后的方向看,留下这个脚印的人,当时正从山上走下来。当他看清那脚印左浅右深的形状时,他的头蓦地大了许多。

有着二十对年警探经验的罗中明,一看那脚印的左右的深浅度,就知道是不是本地人留下的。本地乡民由于从事农耕的缘故,脚大而宽,通常穿的草鞋或者赤脚,从山上下来,肩膀都会扛着一担或多或少的木柴,重心在前面,留下的脚印较为平整,一般脚印为前深后浅的形状,即使是山上的游击队员留下的,脚印也与乡民们一样。

天生罗圈腿的人,走路的重心在身体的两侧,才会留下这个左浅右深的脚印。在婺源,天生有罗圈腿的人极为少见,而日本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罗圈腿。

在敌占区,有一条分辨敌我的金科玉律,只要辨清地上的脚印,就知道经过的是日军还是国军。

那个人说得不错,确实有日本人偷偷摸进了婺源,但从山道上的痕迹看,这伙日本人并不多,应该不会超过三十个人。

罗中明站起身,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青翠山峦。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伙日本人来婺源做什么?且不说驻守在县城里的一个团的正规部队,单就县保安大队和他警察局的几百人,就可以将这点日本人消灭掉。何况各村还有维护治安的乡丁,若集中起来的话,不下五千人。

几十个日本人闯进来,无疑自寻死路。

站在山道上思索问题的罗中明并不知道,驻扎在屯溪、景德镇、开化、德兴四个地方的日军得到来自上头的命令,正积极从别的地方抽调部队,分四路向婺源进攻,总兵力达两千多人。

※※※※※※

北大考古队在婺源境内遇难的消息传回重庆,一时间举世震惊。

由李明佑带队的北大考古队,一行人共有六个,既然只发现了四具尸体,那也就是说,还有两个生死未明。

正在教室上课的廖清得到消息,登时脸色发白,那天她劝苗永建不要去,可是他不听。

回到住处,廖清呆呆地站在窗前,回想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前几天,那个找过她的人写信告诉她,说他们先后采取了两次行动,都未能将人救出。不过她们已经弄清,在地牢里面,除了苗君儒外,还有关押着一个神秘的人物。

这下好了,苗君儒还没被救出来,现在又搭上一个。廖清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心乱如麻,但愿那死的人里面没有苗永建。

她向学校提出申请,要去婺源收尸,可是校方说什么都不答应。眼下时局混乱,谁都无法保证她的安全。

※※※※※※

重庆当局很快得知屯溪、景德镇、开化、德兴四个地方的日军的军事行动,连蒋介石都蒙了,弄不懂日军为什么会集中那么多兵力,去进攻一个毫无军事价值的偏远小县。

自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日军将侵华的大部分兵力都转到太平洋岛屿和南亚等地方去了,平常驻扎在那四个地方的日军,加起来不过数百人。自1944年初开始,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节节败退,为挽回败势,侵华日军集结兵力,意图打通从东北到越南的“大陆交通线”,打算做最后的顽抗。

这种时候,日军的主要兵力,都纠缠在了豫湘桂战场上。一下子集中这么多兵力攻打婺源这个小地方,这在整个中国的抗日战场上,还是极为少有的,更何况是在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

国民党参谋总部和军政部国防部的高参们,想破了脑袋都无法猜出日军此举的意图。

最后,蒋介石做出决断,命军政部长陈诚电令婺源县县长汪召泉,组织地方武装力量,配合驻守在婺源的一个团的正规军,利用婺源的有力地形,积极予以抵抗。又命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从浙江战场上抽调六个师的兵力,由浙江的衢州常山向江西的玉山上饶方向迂回进攻。接着又命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从皖中战线上抽调四个师的兵力,沿旌德屯溪一路南下。

布置完这一切,蒋介石放下心来,回到收复豫湘桂等省的作战地图前面去了。在他的心里,并没有把日军的这次行动当一回事,就算婺源被日军侵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要打一场大胜仗,把那几个月来在豫湘桂战场上丢失的脸面给找回来。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中国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

紫色的落地窗帘遮住了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美国进口的高档留声机轻轻地转动着,房间内回荡着李香兰那甜美的声音。这种充满情调的地方,往往最适合情人的约会。

戴笠是一个很少讲情调的人,他坐在一张宽大的欧式皮椅上,左手拿着一杯红酒,右手正玩着一把微型左轮手枪。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几份文件。

在桌子另一边的地毯上,倒着一个人,那人额前中弹,子弹从后脑穿出,鲜血和脑浆喷溅到对面的墙上。

听到枪声的侍从官从外面推门进来,看见戴笠那阴沉的表情,吓得两腿一软,不知道该进去还是退出来。

倒在地毯上的那个人,是军统驻昆明站的副站长,几分钟前进去向戴笠述职的,也不知道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至于把命也送掉了。

这些天来,谁都知道戴局长的火气很大,动不动就开枪杀人,单就昨天,就有两个人死在他的枪下。

沈醉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听到房间内传出的枪声。他早就知道那个昆明站的副站长该死,在日军逼进昆明的时候,这个副站长居然把城内的军事部署,透露给了一个日本女特务,还以为这事没有人知道。

这样的人,还不该死吗?

另一个侍从官看到了沈醉,就好像看到了救星,忙上前说道:“沈科长,你看……”

沈醉没有回答,顾自来到门边,叫了一声“报告”,听到戴笠那句沙哑的“进来”后,他正襟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尸体。

他朝后面挥了一下手,站在门边的两个侍从官立刻上前,手脚麻利地把尸体抬了出去,并把门关上。

戴笠的脸色还是那么阴沉,他喝了一口酒,懒洋洋地问:“调查得怎么样?”

沈醉说道:“报告局座,从各方面收集的情报看,上川寿明应该还没有达到目的!”

“等他达到了目的,就已经迟了!”戴笠问道:“我要的是,他来中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沈醉说道:“连‘玉龙’都不知道的机密,我们……”

戴笠斜视了沈醉一眼:“只要找到他,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沈醉说道:“局座,我问过几个玄学大师,他们都说不清楚!”

戴笠沉声道:“都是一些江湖骗子,关键的时候派不上用场!”

沈醉说道:“我会尽快找到他的行踪!”

戴笠问道:“不管上川寿明来中国做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他,杀了他!”

他的眼中露出凶光。

沈醉的心没来由地一凛,低声说道:“局座,还有一件事我想向您报告!”

他见戴笠不说话,于是接着说道:“就在前几天,中共地下党两次派人去到孔二小姐住的地方,好像是救什么人!据我们的情报得知,孔二小姐那里还住着几个日本人,其中有一个人的年纪很大,从年纪上猜测,应该不是上川寿明……”

戴笠听得很仔细,微微点了一下头。

沈醉继续说道:“我调查过了,孔二小姐住的那地方,是以前西班牙商人修建的,房子的下面有地牢,我怀疑失踪的苗君儒,就被关在里面。因为从学校里带走苗君儒的那辆车,是嘉陵公司的……”

戴笠摆了摆手,示意沈醉不要说下去:“这事不管总裁和夫人知不知道,继续监视,不要轻举妄动。那是一只母老虎,我们惹不起的。你吩咐下去,全力追查上川寿明的行踪!”

沈醉说道:“局座,上川寿明的行踪虽然诡秘,可我认为要想找到他,并不难……”

戴笠喝了一口酒:“说下去!”

沈醉说道:“从‘玉龙’传出的那份情报看,日本人应该很重视上川寿明的行动,日本军方绝对不会让他轻易死在中国。三个多月前,日军突然无故在陕西蓝田县一带发动大规模的扫荡,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有人在那一带见过一队很奇怪的日本人,其中有一个日本人,其年纪和长相,都很像我们要找的上川寿明……”

戴笠缓缓说道:“‘玉龙’的情报来得还不算晚,但是我肯定,上川寿明的足迹,已经踏过了大半个中国!”

沈醉说道:“这一次,日军无端集中两千多人的兵力,从四个方向去进攻一个叫婺源的偏远山区小县,我认为日军的行动值得商榷,也许上川寿明就在那里!局座,我打算明天亲自带人过去!”

戴笠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我另外安排人!你只注意孔二小姐那里的日本人就行!”

沈醉敬了一个礼,转身退了出去。来到门口,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明白戴笠为什么叫他注意孔二小姐那里的日本人,而不让他去婺源。

十几天后,当他得知在孔二小姐那里做过客的日本人的真实身份时,才不得不佩服戴笠在处理某些问题的时候,确实经验老到。

※※※※※※

苗君儒在被关进来的当天,就知道这里面关着的,除了他和卡特两个人外,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中国老头子。

能够被关在这里来的人,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一连几天,每隔一段时间,白发老者都会下来,进到那间关押着老头子的石室里。由于距离较远,苗君儒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要有空,他就沿着墙角往下挖,终于,在第八天的时候,挖到石墙的基脚了,那一刻,他与原本兴奋的心情凉到了极点。原来基脚下面连着坚硬的岩石,整个建筑物是直接挖通土层,修建在岩石上的,关在这里的人绝对没有挖洞逃生的可能。

石室的铁门突然被人打开,那个脸上有黑痣的男人带着几个人出现在门口,那人一眼就看到了墙角的土洞,冷笑着说道:“我早说过,关在这里的人,除非是孙猴子,只要是人,都没有办法逃出去!”

那人进门后闪在一边,从外面接着走进来一个人,是白发老者。

白发老者的手上拿着一本颜色发黄的线装书,苗君儒一眼就看到了封面上的那三个隶体字:疑龙经。

用于风水堪舆的奇书《疑龙经》,相传为唐代术士杨筠松所著。杨筠松花费的毕生的精力,参悟了《周易》与《山海经》,并综合了各家风水学说著成了两部风水奇书,《疑龙经》和《撼龙经》。《疑龙经》共分上中下三篇,另附有《卫龙》与《变星》两篇子篇,其精要主要是论述寻找龙穴的方法。历代风水堪舆师,在寻找真命天子龙穴的时候,往往要借助此书的帮助。

至于《撼龙经》,其原本在宋代的时候就遗失了,现今流传的《撼龙经》,都是后人编纂的,与原本大不相同。

白发老者与苗君儒面对面默视着,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时间过去了足足二十分钟,白发老者才忍不住说道:“每一个优秀的考古学家,其实就是一流的风水师,我说得没错吧?”

苗君儒问道:“他是谁?”

站在门边的几个人听不懂苗君儒问的是什么人,但是白发老者听明白了,他微微一笑:“一个死了很多年的人,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苗君儒说道:“据我所知,自今流传于世的《疑龙经》,都是后人修正过的版本,很多内容都被改变了,只有唐代的佛香纸,才是真正的杨筠松原著,是他亲手所写。除《疑龙经》外,还有一本《撼龙经》。”

相传杨筠松在写《疑龙经》与《撼龙经》时,为了保证经书的灵气,所用的纸张都是特制的佛香纸。就是将用于供佛的香檀木灰加到制作纸张的材料中,这样制作出来的纸张,有一种天然的檀香味,经久而不散,蝼蚁不咬,虫鼠不侵。据说这种纸张的制作工艺是玄奘法师从天竺国带回来的,只可惜当时只限于皇家寺院制作,到唐玄宗的时候,不知怎么,这种工艺竟没有继续流传下来。

白发老者往前走了几步,把《疑龙经》递到苗君儒的面前,笑道:“不亏是苗君儒,果然与别人不同!”

苗君儒立刻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檀香味,他说道:“你连虎头玉枕那样的宝物都能弄到手,这本佛香纸版的《疑龙经》,自然不在话下!”

白发老者点头:“我花了很大的心血才找到这本书!”

苗君儒问:“我有点想不明白,你把那三样宝贝轻易送人,却视这本风水书为之至宝,不可能没有原因的吧?”

白发老者并不回答苗君儒的话,却把话题岔开:“有些东西虽然是宝物,但不是每个人都稀罕。听说当年孙殿英挖开东陵的时候,只取走了那些金银珠宝,把那些古典书籍给扔了……”

苗君儒冷笑道:“那是我们中国人的事情,和你们日本人有关吗?你要想研究中国风水的话,大可在日本研究,没必要跑来中国!”

白发老者笑道:“我想在你们中国为我选一块风水宝地,难道不行吗?”

苗君儒哈哈大笑道:“当然不行,我们中国的风水宝地只葬我们中国人。你若是死在中国,不怕变成孤魂野鬼,回不了家吗?”

白发老者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已经有那么多日本人在你们中国变成孤魂野鬼了,多我一个也不算多!”

接着,他对身后的人说道:“把他与那个死人关在一起!”

苗君儒跟着那个脸上有痣的男人走了出去,早有人把最角落里的那间石室的门打开了。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情形,若仅仅是这几个男人的话,他可以在五招之内把所有的人制服,可是有白发老者在,他根本没有胜算的机率。

既然白发老者要他帮忙,就一定有离开这个地方的机会。他神色坦然地走进那扇专门为他打开的铁门,身后传来白发老者的声音:“我相信你在他身上,一定能得到一些启发!”

苗君儒刚一进门,铁门就在他的身后沉重地关上了,外面传来纷杂离去的脚步声。在这些脚步声中,其中一个人的脚步声很轻,轻得就像蚊子落在棉花堆上。若不是他功力深厚,具有超乎常人的听觉,否则根本就无法听得到。

他知道那就是白发老者,单从脚步声上,就已经知道白发老者的功夫,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难怪他不是白发老者的对手。

石室内有一股很难闻的臭味,在苗君儒斜对面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他很奇怪这个人为什么不坐在床上。时值隆冬季节,地上冰冷刺骨,一般的年轻人坐上个十几分钟都吃不消,何况还是一个老人。

他双手抱拳,按江湖上的规矩施了一个礼,说道:“在下是北大考古学教授苗君儒,请问前辈是……”

那个人动也不动,垂着头僵坐着,如同死了一般。

苗君儒正要上前,突然听到一阵沙哑苍老而深沉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传来的:“你就是苗君儒?”

苗君儒点头道:“在下正是苗君儒,请问前辈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那个声音继续传来:“听说水神帮有个长老是北大的教授,应该就是你吧?”

苗君儒顿时大惊,民国十七年,他为了寻找黄帝玉璧,加入了长江上一个古老的帮派——水神帮,并有幸成为该帮的长老级人物。抗战开始后,他随学校迁移到重庆,从此与水神帮失去了联系。(此事见悬疑考古系列之《黄帝玉璧》)对于他的这段经历,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他问道:“前辈,莫非你是水神帮的人?”

那人摇了摇头:“水神帮里有我的朋友!”

苗君儒恭敬地问道:“请问前辈怎么称呼?”

那人抬起头来,用一双骨瘦如柴的手撩开遮住脸部的花白长发,露出一张极为恐怖的脸来。苗君儒看清那张脸的样子,本能地吓了一大跳。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呀?双颊干枯无肉,眼窝深陷,根本看不到眼珠子,嘴巴也是一个黑咕隆咚的空洞,连舌头都没有。若不是确认对方是活人,他还以为是一具干尸呢。

只是这人已经没有了舌头,不知道怎么竟然能够说话。

那人的嘴巴不动,声音却再一次传了出来:“你听说过郭阴阳吗?”

苗君儒知道这世间有些人精通腹语术,嘴唇不动照样可以说话,他低声道:“前辈说的是给冯国璋看过祖坟,并给袁世凯算过命的郭三威?”

那人“嗯”了一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有关郭阴阳帮冯国璋家看祖坟的事,民间早有传闻。冯国璋幼年家境贫困,世代务农,荒年常不能自给。光绪八年祖父病逝,安葬在屋旁不远一块地势低洼的平地上,坟头荆棘丛生,凄荒冷落。冯国璋的父亲冯春棠认为自己家运不畅,是由于祖坟的风水不好带来的,特意到离家三十里之遥的黄家坟请来了一位名叫郭三威的著名阴阳先生。郭三威,人称郭阴阳,长得虽不起眼,但在当地的名气却不小。据说他看的阴阳宅,说你家出多大官就能出多大官。这天,郭三威来到冯国璋祖父的坟头,四周看了看,摸了摸嘴边几根黄胡子,对冯春棠说,只要把这坟的山向调调,保准冯家当世就出大官,只是他泄露了天机,日后一只眼要瞎。

冯家人赶紧请郭阴阳点拨,并说日后发迹,将永世不忘!

郭阴阳就对冯家的祖坟仔细进行了点拨,重新定了明堂,山向。一年后,郭三威果然瞎了一只眼。后来冯国璋发迹,对郭三威感恩戴德。从那以后,郭阴阳的名气更大了。

袁世凯当上民国大总统后,专门派人请来了郭三威,想算一算他的帝王之命如何。郭三威看过袁家的祖坟,又替袁世凯排了生辰八字,袁世凯才问:“龙兴之运,年数如何?”郭掐算了一番回答:“若统,则四六之数,若称帝,当过八二之数。”袁世凯再问八二之数如何解释?郭阴阳回答:“帝位长久,事后自知,恐遭天谴,不敢泄露天机也!”

袁世凯称帝之心既定,心想至少应该能够维持个几十年,不想一称帝就遭到了全国人民的唾弃,他这个洪宪皇帝只做了八十三天,就一命呜呼了。

八十三天,刚过八二之数,袁世凯一死,郭阴阳的名气更大,很多达官贵人纷纷上门算命。但奇怪的是,郭阴阳从此失踪了。

郭阴阳若还在世的话,至少已过百岁年纪。苗君儒望着面前这个形若干尸的老人,实在不敢相信对方就是郭阴阳。

郭阴阳从怀中拿出一个紫色阴阳鱼罗盘,说道:“我这罗盘是大明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时,洋毛子献的贡品,是阴沉木的,跟了我一辈子,送给你吧!”

苗君儒也不客气,说了句“多谢前辈”,就接了过来,他见罗盘上画着九宫九星,八卦五行,天干地支,阳顺阴逆,五方五圆等,拿在手里,还真有些沉。

郭阴阳说道:“从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你并非凡人,现今万民遭劫,国运多难,诸事就应在你一人身上……”

苗君儒说道:“前辈,没有这么严重吧?”

郭阴阳说道:“《疑龙经》与《撼龙经》两部风水孤本,现今落在日本人手里,日本人逼我讲解经文……我自断其舌……”

苗君儒见郭阴阳的身体不断颤抖,忙上前扶住,当他的手接触到郭阴阳的手时,感觉不到一丝脉搏,当下大惊道:“前辈,你……”

郭阴阳吃力地说道:“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与死尸……没有什么……区别。《疑龙经》与《撼龙经》……乃……唐代原本,内藏……千古……玄机……日本人……想破解……玄机……意在亡我中国,其心可诛……”

苗君儒问道:“前辈,怎么样才能制止他们?”

郭阴阳说道:“这个日本人……也是个……高人……玄机……迟早会被他……破解……要拯救万民……于水火……唯一的方法就是……帮他们……”他顿了一下:“你把手伸过来!”

苗君儒把手伸过去,郭阴阳用手指在他的手心写着字。

写到后来,郭阴阳的手指越来越慢,苗君儒感觉一股奇特的力道,透过他的手心注入他的体内,他大惊道:“前辈,你为什么要……”

苗君儒正要挣扎着退到一边,不料双膝一麻,不由自主地跪在郭阴阳面前,耳边传来郭阴阳的声音:“你不要乱动,当心走火入魔。我六十二岁隐居之后才开始修炼道家真功,原来只是想在人世间多停留些日子,研究《撼龙经》上的撼龙术,命之所终,也是世事所能左右的。现在,我把我毕生所学化成阴阳二气,用道家的灌顶术传给你,从今往后,你一人身系国家安危,千万要保住……”

郭阴阳的话还没有说完,石室的铁门开了,苗君儒登时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身后涌来,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就被那股力道击飞出去,撞在石墙上。他从地上爬起身,嗓子一甜,吐出一口鲜血,见石室内两道人影幻动,劲风扑面。少顷,只听得一声闷喝,接着“嘭”的一声,其中一道人影化成了碎片。

白发老者站在床边,望着满地的碎肉,双目如电地盯着苗君儒:“幸亏我早来一步,否他把他的阴阳二气全部传给你的话,连我都不是你的对手!”

苗君儒的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脑海中如放电影一般,闪过无数镜头,镜头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是属于郭阴阳的。他在接受郭阴阳的阴阳二气时,也将一部分意识接受了过来。

白发老者哈哈笑道:“你现在是一个真正的风水师了!”

门外,一个身体健壮的日本忍者正飞奔着冲进来,把站在门口的几个人都吓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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