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君儒睁开了眼睛,见躺在一堆枯枝败叶中,头顶茂密的枝叶挡住了上面的光线,使树林内显得十分阴暗和潮湿。

他想起昨天晚上在崖顶上的情景,记得他和袁雄虎落下悬崖之后,身体撞在树枝上,接着掉在树木之间的藤条上,最终滚落在地。虽然树枝和藤条救了他们的命,但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巨大的冲力还是使他不可避免晕了过去。

他动了动,手脚都还很灵活,感觉呼吸也很顺畅,还好没有什么内伤,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身上的衣服被枝条扯得不成样子,沾上了不少血迹。这时,他才觉得前胸和后背火辣辣的疼,双脚麻麻痒痒的,低头一看,见身上有不少皮外伤,双腿和腹部有一条条吸饱了血的山蚂蝗。

这种山蚂蝗的吸盘深入到人体肌肤内,吸饱了血之后,并不象水蚂蝗那样自行掉落,而要人想办法将其弄掉,若不然,它们可以一辈子挂在人的身上。

他拿出打火机,抓了一把枯枝败叶点燃,用烟去熏那些山蚂蝗,直到那些山蚂蝗掉到火中。

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是袁雄虎。

苗君儒走过去,见袁雄虎双目紧闭,脸色铁青,他一探袁雄虎的鼻息,见呼吸还很平缓,知道无性命之忧。

袁雄虎的身上同样有很多山蚂蝗,划伤也要严重得多,左臂还被一根树枝穿过,地上流了不少血。苗君儒用火将他身上的山蚂蝗熏落,拔出左臂的那根树枝时,见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有感觉是好事,不用担心他变成活尸。苗君儒撕下一块衣襟,将他的左臂伤口包扎起来,背起他打算沿着山沟走出去,只要找到有人家的地方就行了。

刚走了几步,听到旁边的树丛中传来声音,走过去一看,见一根大树下躺着一个人,正是与吐拉海大祭司拼斗的冉依土司。

冉依土司胸部明显凹了进去,左手被扭断,衣服全被血染红了,口中不断有血冒出来。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是苗君儒,嘴角浮现一抹苦笑。

要是一般人伤成这样,早就已经死了。也不知道冉依土司和吐拉海大祭司,进行了多久惨烈的拼斗,苗君儒低声说道:“我先把他背出去,再找人来救你!”

冉依土司吃力地摇头,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没有……办法帮你……解……蛇毒了……你带着……玉佩……去找阿昌叔……吐拉海……大……祭司炼飞……头降……要七天……钻石……那个山洞……是立稞族人……要他们……帮你……对付万虫邪教……”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头一歪,再也不动了。

苗君儒放下袁雄虎,想找些枯枝败叶将冉依土司的尸身盖上,也免得他曝尸荒野。这山林中野兽众多,会把尸体咬得乱七八糟,那样的话,是对死者最大的不敬。先暂时将尸体盖住,再另外找人来将他安葬。

他刚抱了一大捆枯枝败叶过来,却见冉依土司的尸身渐渐萎缩了下去,突然冒出一团蓝色的火焰。那火焰显得很怪异,来得快也去得快,只几秒钟的时间,冉依土司就不见了,所躺的地方只留下一些人形的灰烬。

地上本来就有很多枯枝败叶,只需一点火就能够燃烧,但是那团蓝火并没有引燃旁边的枯枝败叶,仅仅化掉了冉依土司的尸身,就连冉依土司身底下的那些树叶,都未见燃烧的痕迹。

接着无端端地起了一阵风,吹起了那些灰烬,旋转着冲上了树梢不知去向。

冉依土司躺过的地方,只留下一块与苗君儒身上那块相同的玉佩。

苗君儒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人体自燃的现象,不足为奇。在西藏,得到高僧圆寂之后,其肉身会化作一道彩虹而去,进入佛教所说的空行净土的无量宫中,这种奇迹他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相关的史书资料中早已经有了记载,被科学界称为虹化之谜。几年后,他去西藏那边考古,终于有幸见到了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神奇现象。(见考古悬疑探险系列之《雪域奇谭》)

他捡起那块玉佩放入衣袋,见那支手枪就掉在不远处,忙捡起来插在腰间,返身背起袁雄虎,沿着山谷吃力地往外走。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背着袁雄虎在山谷的树林内行走时,山顶的悬崖边,阿妹呆呆地望着山谷,泪水顺颊而下,悄然落入脚边的尘土中。

在阿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是许道长。

许道长低声道:“傻女,你哭什么?他命大,不会有事的!”

他看到一阵从山谷内冲起的怪风,脸色顿时一变,将手中的拂尘凌空抛了出去,那拂尘缓缓落入了山谷,怪风也消失不见了。

阿妹惊道:“道长,怎么回事?”

许道长笑道:“没事,没事,我不小心把拂尘掉下去了。”

但是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安。七个道观的道人被杀,头颅全部不见。人被杀了是小事,要是头颅被坏人利用了,可就麻烦了。据他所知,苗疆有一种很邪恶的飞头降蛊,要用36颗人头修炼,如果要想飞头降蛊达到最高的境界,就必须用修道之人的头颅,因为修道之人本身就具有功力,而头颅则是功力与灵气所聚之处。

当虎爷的人将阿妹送到他的道观后,不久他也得到了消息,说虎爷带着苗君儒和根娘去了一个地方。他知道虎爷一定查到了什么,忙连夜和阿妹赶过来。天亮之后好歹找到了这里,却只见满地的残肢断骸,很显然这里曾有过一场殊死搏斗。

在悬崖边上,他们捡到了一个铃铛,阿妹认出正是她给苗君儒的那个。

阿妹转身对许道长道:“我们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定要找到他。”

许道长望着阿妹的背影,低声自言自语:“有些东西是不能去找的,就算找到了,带来的只是祸害,害自己害别人,这又是何苦呢?”

说完后,他朝空中打了个稽首,念了几声道号。

※※※

苗君儒背着袁雄虎在树林中才走出几百米,隐约听到前面有声响,同时听到一个人的声音,“都给我看仔细了!”那声音干枯沙哑,象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他忙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没过多久,见前面的来了十几个人,两人之间相距三四米的样子,并排往前搜索。这些人身着山民的打扮,一个个手里都提着枪,看样子象是土匪。

但是他已经从那些人走路和握枪的姿势看出,这是一群经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军人。

苗君儒早就猜到会有军队中的人卷入这件事中,当年姚万泉正是为了保住钻石的秘密,才离开军队回到家中的。无缘无故死了那么多人,他就这么突然离开,不可能没有人注意他的。也许这就是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没有去动那批钻石的原因之一。

这些人出现在这里,也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昨天晚上在悬崖上,最后只有万虫邪教的人全身而退。这些人要是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找人?

找人是次要的,是想看看掉下来的人究竟有没有死。

苗君儒轻轻往后退,后面刚好有一处低矮的树丛,躲进树丛中后,见树丛里面还有一个土洞,他先将袁雄虎放下去,然后缩身下去,饶是如此,仍发出了一些声响。

“那里面有声音,”一个声音喊道,随即脚步声往这边来了,苗君儒尽量将身体缩进洞里,拔出了腰间的手枪,手枪里还有些子弹,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可以应付一下的。

他听着那些渐渐走近的脚步声,枪口已经向前瞄准,只等第一个倒霉鬼钻进来挨枪,突然觉得身底下有什么东西一动一动,用手一抓,抓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拖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条棍子粗细的草蛇。这种蛇无毒,喜欢躲在荫凉的土洞中,到了晚上出来吃老鼠。他抓着那蛇,轻轻放了出去。

“是条蛇!”一个声音叫道。

那个干枯沙哑的声音骂起来:“草丛里面不是蛇难道是人呀?你们他妈的长了一副猪脑子,当他们是神仙呀?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死也要摔成残废,还能走这么远?”

脚步声改变了方向,渐渐往山崖底下那边去了。

苗君儒知道那些人到了崖底下后,发现有人离开的痕迹后,会循迹追上来,所以必须尽快离开。

他出了土洞,将袁雄虎扯上来后背起,快速往山谷外走去。好歹走出了山谷,就听到身后的山谷内传来几声枪响。

谷口的山道上来了两个人,他定睛一看,却是阿妹和道观里的许道长。他昨天才要袁雄虎的人将阿妹送去许道长那里,怎么今天他们两人就到了这里?

阿妹的脚步走得很急,不时看着山谷内。

苗君儒没有现身,反而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这时候,他背上的袁雄虎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再也躲不过,只得从大树后面出来。

阿妹看到他,惊喜地跑过来,搂住他哭道:“你没事,你果然没事……许道长会看相,说你命大的。”

苗君儒问道:“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阿妹娇羞道:“许道长治好了我的病,听说虎爷带你去找那些杀道士的人,就和我连夜赶来了。”

许道长说道:“是虎爷身边的人告诉我的,他们也担心虎爷出事,要我帮忙看看,这段时间出了很多事情,都很邪门。两天前耿酒鬼的徒弟田秃子找到我,说是你杀了耿酒鬼,我也觉得很奇怪,你一个外乡人,和他无冤无仇,凭什么要杀他,还好我看了他的尸体,是死于蛊毒,下蛊的是高手中的高手。”

苗君儒吃了一惊:“耿酒鬼死了?”

“田秃子还说什么根娘的事情,我也没有弄明白,就叫他去找,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许道长看着苗君儒那狼狈的样子,接着问,“昨天晚上山崖上发生了什么事?”

苗君儒放下袁雄虎,简单地把在山崖顶上的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出于某些方面的考虑,他并没有说出吐拉海大祭司的名字,只说一个蒙面人带着几具活尸。

许道长听完之后,眉头紧锁起来,他看看倒在地上的袁雄虎,说道:“根娘是万虫邪教的人,带着万虫邪教的高手杀了耿酒鬼,所以耿酒鬼死前对田秃子那么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快走,我们刚才听到山谷里有枪声,可能就是去找虎爷的人。”

苗君儒重新背起袁雄虎,许道长在前面带路,顺着山边的小路往前走。拐过一处山脚,看到前面有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庄。

在离那个村庄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们看到从村庄里走出几个人来,样子似乎有些狼狈,正急急往这边而来,为首的一个人,竟是他见过的马鹞子。

由于苗君儒他们所处的地方有几棵树挡着,马鹞子并没有发现他们。

“下去!”许道长说道,带头跳到树下面的小沟里,沟沿上有一丛一人多高的茅草,正好用来躲避。当他们躲在茅草下面的时候,马鹞子带着那几个人,已经走到离他们没有多远的地方了。

他们紧贴着小沟下面的土壁,听着那些人从头顶走过。

“马爷,我们现在怎么办?去投奔虎爷吗?”一个男人边走边说。

马鹞子骂道:“投什么投?还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保住自己呢,妈的,怎么晦气的事尽让老子碰到?”

一个男人说道:“马爷,你干嘛不杀掉那个赶尸匠,而要留他们一条命呢?”

马鹞子“哼”了一声,“你懂什么?关键的时候,他是我们的保命符!听着,这事就你们几个人知道,对任何人都不能说,否则就要你们的命,可别说我马爷不讲情面。”

声音渐渐远去了,苗君儒从茅草下面探出头来,望着远处那几个人背影。他们所说的那个赶尸匠,会不会就是田秃子,他怎么会落到马鹞子的手上?在马鹞子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妹低声问道:“许道长,他们不是虎爷的人吗?我们为什么要躲他们?”

许道长说道:“有些事情你不懂的,快点走,找个地方给虎爷解毒,他必须活着,否则湘西将有一场血腥的浩劫。”

他们进到村庄里,看到十几具山民的尸体,都是被枪杀的,连两岁大的小孩都不放过。

阿妹不忍再看,低声哭道:“他们怎么能下这么狠的心?”

苗君儒说道:“这些人不是马鹞子他们杀的。”

土匪和山民的关系向来很密切,除非是万不得已或是有仇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朝山民下手的。他们也没有听到从村子里传出枪声,再说这些山民的尸体,有的已经开始出现尸斑,死亡时间超过六小时以上。刚才他们也听到马鹞子说过,碰上了晦气的事情。

他想起了山谷内那些穿着土匪服装的士兵,极有可能就是屠杀这些山民的凶手。官兵们那么做,目的就是造成山民惨遭土匪屠杀的假象,从而孤立土匪。

这是一场阴谋,一场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苗君儒背上的袁雄虎发出一声声的惨叫,那声音痛苦之极,仿佛有千万只虫子钻到他的骨头里,正吞噬着他的骨髓。

许道长叫道:“不好,他体内的蛊毒发作了,要赶快救治!”

他们进了一间土屋,将袁雄虎放在木床上,许道长在他的身上检查了一遍,终于在他的背部发现了一根女人的银发簪。当时根娘听到吐拉海大祭司的话后,趁他不防备,用沾有蛊毒的发簪插入了他的背。

“好厉害的尸蛊!”许道长说了一声,要苗君儒去弄些清水来。

苗君儒拿了两个大碗,去沟边舀了一些清水,回到屋子里时,见袁雄虎那受伤的部位已经腐臭,并有一条条的蛆从里面钻出来,从里面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许道长绑住了袁雄虎的双手,用小刀一点点地割掉那些腐肉。

袁雄虎的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

待苗君儒端来清水后,许道长从身上拿出一个黄布包,从里面取出一颗黑色的丸子。那颗丸子一入水,一碗清水立刻变成了红色,象血一样,但却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檀香味。

接着,许道长点燃了三支香,口中念念有词后,插到床边的地上。并拿出一张符,将那符贴到袁雄虎的额头上后,符一贴上去后,他竟然奇迹般的静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们扶起袁雄虎的上身,将那碗水灌了下去。

伤口不再有蛆钻出来,但流出来的血还是黑色。许道长从黄布包中拿出一包药粉,说道:“暂时没有什么大事,等血出现红色之后,再用这包药敷住伤口。”

他的话刚说完,“噗”的一声,贴在袁雄虎额头上的那张符突然烧了起来,瞬间化为灰烬。同时,床前地上的那三支香也齐根而断。袁雄虎复又发出惨叫。

苗君儒见状大惊,知道情况不妙,果然,许道长大声骂道:“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活这么大,还没有人敢不给我面子。”

他咬破了右手中指,用血在一张黄表纸上画了谁也看不懂的符,重新贴到袁雄虎的额头上,袁雄虎又静了下来。

接着,他变魔术般的拿出一大把香,点燃后在地上排成一个八卦图形,端坐在图形中间,口中念念有词。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在屋内产生了和鸣,那浑厚的道家咒语,仿佛有数百个人同时吟唱。从屋外刮来一股怪风,碰到那八卦图形后突然消失不见了。

苗君儒和阿妹见此情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过了一些时候,他见袁雄虎的伤口流出了红色的血,忙把许道长交给他的那包药敷了上去,撕开床上的被单,将伤口包上。

许道长起身道:“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的,我们快点离开。”

苗君儒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许道长说道:“就是你昨天晚上见过的那些人,万虫邪教的巫术越来越厉害了,过不了几天,连我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阿妹问道:“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我去叫我的爷爷来?”

苗君儒望着阿妹那焦急的样子,心道:她还不知道她爷爷到底是什么人呢。

许道长微笑着说道:“好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我想他也不可能不管这件事,你哪天见到你爷爷,代我向他问好,就说我老道士不枉交他这个朋友。”

苗君儒似乎从许道长的话中,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许道长似乎已经知道了阿妹的爷爷与万虫邪教的关系。

许道长接着对苗君儒说道:“苗教授,阿妹对你是真心的,千万不要辜负她。”

他从黄布包中拿出一个小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叠黄色的东西,上面隐约有图形,还有些字,他接着说道:“你是个聪明人,这里有11张人皮图,是有人迫切想要的。据说当年从苗人手里赎出来的只有四个人。”

苗君儒微微一惊,冉依土司已经说过,当年落在他们手上的,确实只有四个人,而姚万泉他们应该有十几个人的。也就是说,其他的人从别的地方走了。他们把藏钻石的地图分别刻在别人的背上,并分头离开,商议好日后在什么地方见面,一同取出钻石。他们第一次在某个地方聚会了,由于某些原因没有达成一致,各自分头散去。从那以后,姚万泉就开始了他的计划,由于害怕地图的秘密泄露,所以他想办法将人杀死,并请赶尸匠赶回湘西,无论是哪个地方死的人,都必须经过他的新寨。在尸体经过新寨的时候,他暗中将尸体上的地图割下来。他问道:“许道长,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许道长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那些人皮递给他,说道:“你和阿妹带着袁雄虎去新寨,要快,晚点就来不及了!”

苗君儒接过那些人皮,挨个看了一遍,觉得这上面的图案并不是地图,倒像是一种文字,这种文字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字体并不是画上去的,好像是用刀在人皮上刻出来的。他说问道:“要我们去新寨做什么?姚万泉不是已经死了吗?”

许道长说道:“你们去了就知道,千万要注意路上的人,最好不要让任何人见到你们。”

苗君儒问道:“那我们走了,你呢?”

许道长说道:“我在这里等一位故人,这么多年没有见面,应该要好好聊一聊。你们先出去,我要和虎爷说几句话。”

苗君儒见多说无益,只得阿妹一同出了屋子,出门的时候,他将那支枪留在了床上,他知道许道长也可能用得着。他们站在外面等,过了一会儿,袁雄虎捂着腹部的伤口吃力地走出来了。他们忙上前扶着袁雄虎,三个人离开了村子。

没有人知道许道长对袁雄虎说了什么,苗君儒也猜不出来,直到袁雄虎替他挡了那一枪,才让他明白过来。原来许道长早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并做了相关的安排。

※※※

烈日炎炎,走不了多远便大汗淋漓,只要看到有人走过来,便到躲起来。照这样下去,就算走一天一夜,也到不了新寨。

好容易熬到一个凉亭内,苗君儒放下袁雄虎,大口大口地喘气。要是这样一直背着走,用不着到新寨,他就会被累得趴下。可是眼下除了走路之外,再也想不出有别的什么办法。

“苗教授,那边有人!”阿妹眼尖,看到从一条山道上走来一队人马。清一色的土黄色军装,人数还不少,大约有一个连。两个军官模样的人骑着马走在队伍的中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时扭过头去说话。

当苗君儒意识到要躲避时,走在最前面的士兵已经看到他们了。这时候再要躲避的话,会被认为是土匪,抓到后就地枪决,连审都不用审。

阿妹低声问:“苗教授,我们怎么办?”

苗君儒说道:“躲不了了,就在这里等他们过去。”

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士兵端着枪冲进了凉亭里,为首一个士兵凶狠地问道:“你们是本地人吗?”

因为苗君儒和阿妹都穿着本地人的服饰,那个士兵才有此问。

苗君儒点了点头。

那个士兵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伙土匪逃过去?”

苗君儒又点了点头,用手往前面一指。

另外两个士兵色眯眯地盯着阿妹看,其中一个居然伸手去摸她的胸部。阿妹吓了一跳,推开那士兵的手,躲到苗君儒的身后。

这时候,那两个骑马的军官下了马,走进了凉亭,其他的士兵则三三两两的各自找地方躲荫,有的到山边找水喝。那两个军官一边解开衣扣,一边摘下帽子当扇子扇着。一个脸上有麻子的军官粗声粗气地问道:“胡排长,怎么回事?”

问话的那个士兵迎上前去,朝那个脸上有麻子的军官低声说道:“连长,大鱼大肉您是吃惯了,可这乡里野味还没有尝过呢,难得看到这样的水嫩货色,你看是不是把人带走?”

“小子,有你的!”麻子连长嘿嘿一笑,看了看躲在苗君儒身后的阿妹,用手中的马鞭一指:“带走!”

两个士兵上来抢阿妹,苗君儒再也忍不住,起身双手一挫,已经将那两个士兵推倒在地。

“呵呵,还是个练家子!”麻子连长望着苗君儒说,“早听说湘西土匪凶悍无比,今日一见,还他妈的是真的。”

胡排长和旁边的几个士兵已经将子弹推上膛,枪口对着苗君儒,只等麻子连长一声令下就开枪。

阿妹惊道:“苗教授,他们……”

苗君儒看清了麻子连长的胸章,是湖南省保安司令部第四保安区32团11连,连长叫方职平。他在来湘西之后,就已经知道一些这边的情况。湖南省政府主席何键,为配合蒋介石对江西的“围剿”,将湖南省清乡司令部改为保安司令部。沅陵、辰溪、麻阳等县属第三区,司令陈渠珍,副司令陈洁新;会同、靖县、通道、黔阳、芷江、晃县属第四区,司令李觉,副司令陈子贤;溆浦等县属第六区,司令周希武,副司令晏国涛。

眼前的情况容不得他多作考虑,想办法弄到亭子外面的那两匹马才行,他大声道:“方连长,何主席调你们来是剿匪的,可是你们的所作所为,比土匪有过之而无不及。”

苗君儒那一口标准的官方话,令那些士兵吃惊不小,而他所说的这些话,更是常人无法说得出来。

方职平旁边的那个副官听了苗君儒的话,看了看阿妹,又看了看苗君儒,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她刚才叫你苗教授,难道你就是苗君儒?”

苗君儒愣了一下,微微点头,他在考古界的名气很大,可是军界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何况是区区一个副官。

方职平哈哈大笑起来,“老子今天没有白来,原来只想追些小鱼小虾,哪知道碰到一条大鱼,活该老子发财了!”

那副官说道:“我们在县城里听说了,北大的苗教授在新寨的时候,和土匪头子虎爷一起大战僵尸,你和你学生被杨县长派人送去怀化,可不知怎么竟然回到新寨,还杀死了姚先生,现在你值2000大洋呢!”

苗君儒想不到消息传得这么快,他说道:“姚先生不是我杀的,是另外有人!”

方职平笑道:“我可不管,我只管把人带到!”

苗君儒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是谁要花钱买我?”

方职平说道:“那还用说,肯定是姚家的人,县里已经贴出布告了,活的值2000,死的500,我当然是要抓活的给他们了。你是乖乖的跟我们走呢,还是要我们把你绑起来?”

苗君儒想起许道长说过的话,叫他们不要让任何人见到,一定也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现在姚家的人出2000大洋买他,而许道长却要他送上门去,这内中莫非又有什么玄机不成?

他看着方职平那一脸得意的样子,再一看旁边的士兵,一个个显得非常警惕。此刻就算能够弄到那两匹马,三个人也没有办法安全脱身。他笑了一下,说道:“我看绑就没有必要了,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会逃掉吗?我跟你们走,可是我这个朋友没有办法走路,怎么办?”

副官笑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抬他不动吗?”当下吩咐几个士兵到山边砍了几根棍子,做成一副简易担架。

有两个士兵又来拖阿妹,被苗君儒拦住:“你们也没有必要急于一时吧,等到了新寨,把我交给姚家的人,她还不是你们的?方连长,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她中了人家的尸蛊,还没有发作,如果你和她那个的话,尸蛊可是会转移的。”

方职平把手一挥,那两士兵立刻灰溜溜地退到一边。

苗君儒已经打定注意,与其三个人那么辛苦地走到新寨,还不如要方职平“送”去,最起码,有一百多个士兵陪着,就算遇到万虫邪教的人,也不用害怕,到了新寨以后再见机行事。

几个士兵抬起袁雄虎,队伍朝来时的方向回去,他们将苗君儒和阿妹安排在队伍中间,副官还指定了几个士兵严加“关照”。

在路上,阿妹一个劲的扯苗君儒的衣服,低声问:“怎么办?”

苗君儒低声说道:“不用怕,到了新寨就知道了,我们要相信许道长。”

※※※

到达新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副官命人叫开了寨门。寨子仍是治丧时候的样子,穿着丧服的管家和家丁迎了出来,当他看到苗君儒和躺在担架上的袁雄虎时,眼中闪过一丝不被人察觉的惊恐之色。

副官对管家说道:“你们要的人在我们手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担架上的那个家伙是他的朋友,一同送给你们。但是那个妹子要留下,我们连长看上她了。”

管家惊喜不已,忙道:“好好好,我马上叫人拿钱,今天晚上你们就住在寨子里吧,虽然房子不多,但是可以住得下。明天,我要用姓苗的人头祭奠老爷。”

副官说道:“怎么处置他那是你们的事,我们只管拿钱。”

管家连连点头,“那是,那是,钱早就准备好了,等会跟我去拿就是。”

苗君儒大声叫道:“管家,我对他们说阿妹中了尸蛊,还没有发作,可是他们不相信。我和我这个受伤的朋友可是亲眼见到的。连长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可是万一连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担不起责任呀!”

到目前为止,这些官兵还不知道袁雄虎的身份,如果管家让连长带走阿妹,他就会将袁雄虎的身份的身份说出来。在晃县城墙的布告上,匪首虎爷的人头值5000大洋呢。

他已经知道袁雄虎和管家的关系,许道长要他带那些人皮和袁雄虎来新寨,这内中的厉害关系,管家一定知道。

果然,管家听了苗君儒的话之后,对副官说道:“长官,如果是中了尸蛊,那真的是碰不得的。”

副官骂道:“你看她长得那么水灵,怎么象中蛊的样子,分明是串通好了来骗我们。”

管家陪着笑道:“我们怎么敢骗长官呢?有没有中蛊,在没有发作之前是看不出来的,不过试一下就知道了!”

副官问道:“怎么试?”

管家笑道:“这很简单,找一只公鸡来,用鸡血擦在她的身上,一看就知道了。”

没有多久,一个家丁抓了一只公鸡过来,管家用刀砍下鸡头,将鸡血抹在阿妹的脸上。没两分钟,就见阿妹的脸上变了样,皮下出现一条条的凸起,并不断蠕动着,就像有东西在里面钻来钻去。

副官吓得退到一边,叫道:“恶心,快点带走。”

管家叫了几个家丁,将苗君儒他们三个人押到地牢里去,并亲自领着这些官兵进去休息。

袁雄虎仍躺在担架上昏迷着,两个家丁上前从士兵的手里接了过来。苗君儒和阿妹则被另两个家丁押着,跟着担架往前走,绕过了几间屋子,顺着回廊没走多久,就见从旁边过来一个提着小灯笼的婢女,朝他们招了招手。

领头的家丁会意地跟着那婢女走,拐过了几道回廊,那婢女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屋子。他们刚一进去,从里面的房间内走出一个人来,苗君儒认出是姚天宝的生母姚朱氏,他这才明白许道长要他送袁雄虎来新寨的原因。

依袁雄虎目前的情况,是绝不可能回到土匪窝里去的,弄不好会被别的土匪趁机杀掉,依姚朱氏和袁雄虎的关系,见到他之后,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姚朱氏吩咐那些家丁将袁雄虎抬到里面去,对苗君儒说道:“辛苦你们了!请坐!”

苗君儒刚坐下,就见婢女端了一盆清水进来,要阿妹洗脸。随着那清水抹上去,阿妹脸上那一条条的凸起消失不见了,肌肤仍然那些光滑细腻。

姚朱氏笑道:“那是我教给管家的一点小法术,想不到他倒派上用场了。”

苗君儒望着这个年过四旬却依然丰姿绰绰的姚朱氏,这个时候,他才觉察出这个女人的不简单来,他突然问了一个似乎很唐突的问题:“姚先生还好吧?”

姚朱氏有些惊愕地望着苗君儒,过了片刻才说道:“你不是看着他被人杀的吗?”

苗君儒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说道:“你教给管家的那些小法术,是从万虫邪教的人那里学来的吧?”

姚朱氏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慌忙答道:“哦,苗教授有所不知,湘西这边会蛊术的人也不少,我是苗人,小的时候母亲就教过我一些,我不会拿去害人,用来防身还是可以的。”

苗君儒又问道:“我听说你是被姚先生抢来的,在新寨生活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想过逃走吗?如果你逃到虎爷那里去,姚先生也无可奈何的。从你刚才的样子可以看出,你对虎爷还是有感情的。”

姚朱氏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这边的势力,跺一跺脚整个湘西都会地震的,就算我肯逃走,他能够放过我娘家人吗?”

这话说得似乎还有些道理,苗君儒接着问道:“现在他死了,寨子里还有谁不听你的话呢?你想做什么该不会有人阻拦了吧?”

他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问,看是不着边际,但实际却是一种反向的推理论断,被问人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措不及防的情况下,一旦问题触及到最敏感的地方,就算思维再快,也会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来。

姚朱氏苦笑道:“我一个女人家,还能做什么呢?”

苗君儒说道:“许道长要我送虎爷来新寨,并给了11块人皮,既然你不想要,我就把人皮给烧了,怎么样?”

从外面进来一个人,朝苗君儒笑道:“这11块人皮终于凑齐了,可惜还有一块没有办法弄到手!”

苗君儒见这人年纪也就是五旬左右,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长衫,脚上蹬着皮鞋,眉宇间有几分军人的气势,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问道:“原来你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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