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君儒似乎明白了什么,世间有些问题,原本就是没有答案的,因为答案就在问题里面。好比他考古多年,为的就是还原历史真相,可是他岂能担保,所谓的历史真相,有多少是正确的呢?

苗君儒伏在小沙坑内,子弹打得沙坑边上的沙土“扑扑”作响,他根本不敢起身,若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成为日本人的活靶子。

他捡了几颗石子在手里,以他的功力用手指将石子弹出,在20米的距离内完全可以伤人。他将头紧贴着地面,收敛心神,仔细听着那些日本人走路时发出的声音。

果然,有三四个人朝他走过来了,从细微的脚步声判断,那些人离他大约三四十米。他只等对方走近20米的距离内,突然从沙坑中冲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出石子,只要控制住这几个受伤的日本人,就能够寻机脱身。

可是那几个日本人走得很慢,也很小心,子弹仍不断射在沙坑的边沿。奇怪,在他身下的沙土中,还有一种很细微的“丝丝”声。

他仔细听了一下,不错,声音正是由他身下的沙土中发出来的,虽然非常细微,却很有节奏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

他想起了在神殿那边的山谷中碰到的那些长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要是被那种长虫钻进体内,还不如死在日本人的枪下呢。

他打定注意正要起身奋力一搏,突然感觉身下一动,惊得他连忙从沙坑内弹起,身体在空中侧翻之时,手上的石子电射而出。

与此同时,从沙坑内跳出一个黑衣人来,扑向那几个持枪的日本人。枪声中,那黑衣人的身上喷出几股血柱,身体扭曲着倒下。

苗君儒在地上滚了几滚,闪身到湖边的一块岩石后面。

湖边的沙土里怎么会有人?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躲藏在沙土里?是谁安排的?

日本人似乎被激怒了,两发炮弹相继落在岩石的前面,激起的沙土落了苗君儒一身,子弹也不甘示弱,如雨般射在岩石上。

苗君儒缩在岩石后面,动都不敢动,他心知前两发炮弹是调射,接下来要不了一分钟,就有炮弹准确地落到他的头上。在他的身后,是湖岸边的高高低低的岩石,左边是平坦的沙地,几乎没有可葬身的地方,右边是湖,距离他藏身的岩石约有20米,就算他的身法再快,也没有把握能够躲过日本人的子弹潜入湖中。

就在万分紧急的时刻,他听到了一阵牛角号的呜咽,凄厉的号声在湖泊的上空回荡着,紧接着传来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和那高亢的呐喊。

一分钟早已经过去,日本人的炮弹并没有落下来,子弹也没有继续朝他射击。他从岩石后探出头,见从东边的山谷中冲出无数藏族骑兵,那些日本人惊慌失措地调转炮口,朝那些藏族骑兵射击。

枪炮声中,前面的骑兵倒下,后面的骑兵却如潮水一般狂涌而上。他看到了那个骑在白马上的老人,却是他在昌都见过的丹增固班老头人。

苗君儒早就想到,老人家连儿子都不要了,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丹增固班胯下的那匹白马,正是送给他之后却又被他留在悬崖下的汗血宝马。

这匹具有灵性的宝马,虽然跟了新主人,又怎能不听从老主人的召唤呢?

在短短的时间内,彪悍的西藏骑兵上演了两幕悲壮的冲锋之旅,用生命证明了藏族的不屈与愤怒。

再看刚才被日军轰炸过的那些地方,只见湖岸边的沙土被血染成了暗红色,遍地的残尸断骸,简直惨不忍睹。

那些灰衣僧人退出了炮火的射程之外,聚拢在一处观战。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似乎想在大战之后做渔翁。

另一边,那两辆华丽的牛车停在山脚处,没有离开人们的视线。哈桑大头人的小老婆已经换乘了一匹马,守在牛车旁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骑兵冒着猛烈的炮火冲入人群,雪亮的藏刀左砍右劈,鲜血四溅。

那些日本人进入西藏也不是一两天,丹增固班老头人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为什么不凭借有力的地形对日本人进行袭击,而要正面用血肉去拼呢?

从混乱的人群中跑出一个人,朝他藏身的地方跑过来,他定睛一看,居然是刘大古董。记得林正雄对他说过,在萨嘎的时候,多吉联合那些小头人想夺走康礼夫身上的绝世之钥,并把刘大古董给抓住了。

刘大古董是怎么跑出来的,又怎么会和日本人在一起?

一个骑兵朝刘大古董冲过来,挥起了手里的藏刀。说时迟那时快,苗君儒弹出了一粒石子。那骑兵发出一声惨叫,顿时滚落马下。刘大古董仆倒在地,连滚带爬地来到苗君儒的面前,哆哆嗦嗦地说道:“苗……苗教授……”

苗君儒上前扶起刘大古董,却见刘大古董手里出现一支枪,就顶在他的胸前,得意地笑道:“苗教授,你没想到吧?”

苗君儒冷笑道:“我早就想到了!记得我和康先生离开重庆的时候,我们的快艇很快遭到日本飞机的袭击,我当时觉得很奇怪,我们的行动那么突然和隐秘,为什么日本人却知道得那么清楚,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泄密。两年前,你以康先生的名义送一批军火给索班觉头人,却在德格大头人的地盘上把货给调换了,换上了一些石头,又叫人去向德格大头人报信,弄得两个头人为这事打了两年。你把命人那批军火藏在了一个地方,当那些日军以商队保镖的身份从印度那边过来的时候,正好用上这批武器,我说得没错吧?在萨嘎,你暗示多吉强行将你扣下,就是要想联系上那些日军,好把武器交给他们!”

刘大古董冷笑道:“苗教授,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呀!”

苗君儒微笑道:“可是你几乎瞒过了康先生,你在他身边那么久,他可把你当成了最可靠的人。告诉我,你到中国多少年了?”

刘大古董说道:“1900年,我跟随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队,从你们大清朝皇帝的宫殿里搬走了很多值钱的东西,清朝灭亡后,我就在琉璃厂那里开了一家古董店,专门为天皇陛下收购流落在民间的奇珍异宝。昭和六年,我投靠康先生,当了他店里的掌柜,算起来,也有十几年了。”

苗君儒说道:“你能够在康先生的手下混了十几年,不容易呀!原来你为你们天皇陛下收罗奇珍异宝,难怪你看到绝世之钥之后,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还不惜叫人绑走了自己的儿子。”

刘大古董笑道:“那只是一个小把戏。”

苗君儒说道:“达瓦拿着血钻石来找我的时候,我确实怀疑派他来的人是李老板,可当确认李老板是卡斯罗邪教的人后,我觉得他根本没有必要么多此一举,因为他知道绝世之钥的来历,也不需要关心我和康先生何时去寻找宝石之门。我带血钻石去找你,你一口咬定李老板有过一颗这么大的红色钻石。可我去玉华轩的时候,那里的王掌柜却失口否认,而当我出门时,恰好看到李老板玩鹰回来。依古董界那条不成文的规矩,真正有极为珍贵的东西,都是自家收藏起来的,又怎么会轻易拿出来炫耀?你不惜杀了替你跑腿的达瓦,在他的手里放上几根鹰毛,那么做的目的,是想转移我和康先生的注意力。可是你没有想到的是,若真是李老板杀的,完全没有必要画蛇添足,你这一招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开始我只怀疑你是幕后黑手之一,真正怀疑你是日本人,却是在定日泡温泉的时候,当时你赤着脚,尽管你养成了所有中国人的习惯,外表看上去和中国人没有区别,可你那双扁平足和罗圈腿,却毫无保留地出卖了你。联想到我们的快艇被日本飞机袭击,所以我肯定你是日本人,是隐藏在康先生身边多年的日本间谍。从定日到萨嘎的一路上我都没有揭穿你,是因为我看出康先生也已经怀疑你了”

刘大古董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苗君儒微笑道:“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那些日本人会全副武装地出现在这里,是谁告诉你们的?”

刘大古董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说道:“你不是会猜吗?那你猜猜会是谁?”

苗君儒说道:“离开萨嘎时,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索班觉头人为什么要自杀,现在我总算知道了。卡斯罗邪教的恶魔知道宝石之门在什么地方,所欠缺的就是等待石碑的出现和一个可以进去的人。索班觉头人为了替那森辩解,那一句‘他也是迫不得已’,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他虽然是神鹰使者,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他与外人有勾结。他接到卡斯罗邪教的命令,必须在佛祖诞辰之日带人前往圣湖边上,便把这个行动告诉了你。按他的意思,当几方势力拼斗得精疲力竭之后,再收取渔翁之利。而我就在那个时候,指出他为什么不攻下吉隆,用德格大头人的家人换回他女儿的原因,他以为那些勾当都被我知道,他最后的那句话是‘终于明白了’,因为他明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也知道,他身边有别的神鹰使者。他背叛了卡斯罗邪教,又怎么能躲得过邪教的惩罚,与其被折磨致死,还不如自我了断。我猜得没错吧?”

刘大古董晃了晃手里的枪,说道:“你果然聪明!”

苗君儒说道:“你用枪指着我做什么?想我为你打开宝石之门?你看那边,你们的人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就算打开宝石之门,你又能带走多少呢?”

刘大古董笑道:“苗教授,你可看仔细了!”

苗君儒仔细望去,只见那些骑兵围着十几个人团团转,并不继续进攻。他看清那十几个人中有两张熟悉的面孔,管家多吉用一把枪抵在索朗日扎的额头上。

刘大古董笑道:“怎么样,这种情形你……”他惊骇地看着苗君儒的身后,连话都说不出了。

苗君儒转头一看,见那护法不知怎么出现在他的身后。刘大古董举枪连连射击,只见那护法单掌一推,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刘大古董托起,往湖中坠去。

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这句《红楼梦》中对王熙凤的判词,送给刘大古董,一点都不为过。

那护法说道:“苗教授,为了这个机会,我们教主等了一千年,如果再错过这个机会,不单是你们所有的人都得死,而且整个西藏都会血流成河。”

“你们那个所谓的教主,我姑且称他为将军,在他的眼里,你们都是工具。他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苗君儒说道:“如果打开了宝石之门,整个西藏才真正血流成河。”

“那我只好抓你过去!”那护法的身形一晃,双手朝苗君儒抓到。

苗君儒往后一退,藏在袖中的红魔之箭悄然滑出,他翻手抓着箭杆,挺身向前。当他的肩膀被护法抓中的时候,手中的红魔之箭准确地刺入护法的心脏。护法发出一声惨号,后退了几步,惊骇地看着他,惊道:“你……怎么……”

苗君儒说道:“神鹰使者虽然厉害,也也不是杀不死,这个方法是一个女人告诉我的,她当着我的面杀了另一个神鹰使者。”

那护法用力拔出插在凶手的箭,仰头发出野兽般的惨号,身体迅速萎缩,瘫倒在地上很快变成一具干尸。

“苗教授,你太令我失望了!”一个声音在苗君儒的身后响起,他转身一看,见是那个邪魔。两秒钟之前,他还看到邪魔站在离他几百米的地方,这时却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而且悄无声息。要是邪魔朝他下手的话,他毫无招架的余地。他缓缓说道:“将军,我可以这样称呼你么?”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怎么叫都可以!”邪魔发出“桀桀”的怪笑,说道:“每个人都有弱点,你只要抓住了别人的弱点,就可以令他为你干任何事情。”

苗君儒笑道:“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

邪魔双手合什道:“你还等什么?”

苗君儒看了看周围,说道:“我觉得还有几个人没有来。”

邪魔笑道:“等你走到石碑那里,说不定他们就出现了!”

苗君儒和那邪魔并肩朝石碑那边走去,他见这邪魔的脚根本不着地,身体完全在风中飘动,心中顿时暗惊:这邪魔除了练成千年不死之身外,还练成了古印度传说中的白日飞升之术,其魔力已达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境界,难怪千百年来,西藏的正教势力都无法将其消灭。

邪魔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你要的答案就在那辆牛车里。我和他斗了一千多年。”

苗君儒微微一笑,这邪魔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并不足为奇。在云贵川一带的很多地方,当有人走近一些部落长者的身边时,部落长者便会东西来人的心中所想的问题。他只是吃惊邪魔怎么知道牛车中的是什么人,于是说道:“原来你知道那辆牛车里的人是谁,所以你不敢走得太近!他拥有千年佛法,而你拥有千年魔性,谁也奈何不了谁。”

邪魔没有说话,只发出得意的怪笑。

苗君儒发觉自己居然有些身不由己地跟着这邪魔往前走,在经过康礼夫他们几个人身边时,见他们几个人的目光有些痴呆起来,也呆呆地往前走。

那些灰衣僧人迅速冲了过来,各自低头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行人沿着湖边朝石碑走去,全然不顾那些离他们并不远的人。

苗君儒见那两辆牛车朝他们驶了过来,但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倒在地上的那些藏民和藏兵,除了被炸死的外,其余的仍躺在那里,也不知是死是活。

邪魔朝那两辆牛车挥了一手,一股劲风挟起沙土铺天盖地而去,却在距离牛车约五六米的地方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住。后面那辆牛车的帐幕自动掀开,苗君儒看到了双手合什、低眉闭目的巴仲活佛,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那里。在巴仲活佛身边,还有一个盘腿坐着的人,那人全身都用红褐色金丝线袈裟盖着,看不到本来的样子。

苗君儒心里明白,红褐色金丝线袈裟里面包着的人,应该就是为他灌顶的堪布智者。堪布智者与将军之间的那场持续了一千多年的恩怨,也许就在今日化解了。

离那石碑越走越近,他的心的越来越抽得紧,难道巴仲活佛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宝石之门被打开么?既然知道邪魔会那么做,为什么不事先安排好对策呢?

眼看这一行人已经走上两湖之间的岸堤,距离石碑还不到五十米。

这时,巴仲活佛睁开眼,站在牛车上大声念道:唵嘛呢叭咪吽。这句六字大明咒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咒,源于梵文,象征一切诸菩萨的慈悲与加持。其内涵异常丰富、奥妙无穷、至高无上,蕴藏了宇宙中的大能力、大智慧、大慈悲。

咒语念毕,一道金光自空而下,射在那石碑上,只见那石碑顿时通体变得金黄,放射出万道金光。在石碑的周围,出现了一圈闭目端坐的僧人。

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灰衣僧人被金光照射后,不少人的身体内冒出一股股黑烟,在惨号声中倒了下去,很快化为灰烬,但还有几个灰衣僧人却一点事都没有,仍低着头跟在他们的后面。

苗君儒的心中暗惊,他知道卡斯罗邪教能够用秘术使死人复活并变成僵尸,翁达赞普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僵尸被佛光照射会灰飞烟灭,可这几个灰衣僧人却不惧佛光,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呢?

邪魔站在那里,对苗君儒说道:“看到石碑上那个洞没有,只要把要是插进去,宝石之门自然就会开启!”

一匹马从远处冲了过来,马上的丹增固班老头人大声喊道:“苗教授,你答应过来,不会打开宝石之门的!”

邪魔的手一挥,丹增固班老头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马上撞下来,那匹汗血宝马“咴咴”地叫着,将头一低,朝苗君儒跑过来。

邪魔将手一张,一股黑雾从他的掌心喷出,迎向汗血宝马。那马冲入黑雾之中,瞬间不见了。丹增固班老头人从地上爬起,拔出了腰间的藏刀,大叫道:“我跟你们拼了!”

牛车上的哈桑大头人喊道:“丹增固班老头人,你斗不过那邪魔的!”

哈桑大头人悲愤地喊道:“邪魔的势力已经遍布整个西藏,并挑起各家头人之间的拼争,如果让他拿到了不死神书,世间将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除魔卫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举着藏刀往前面冲来,瞬间被那团黑雾吞没。

苗君儒的眼眶发热,为了西藏的和平,丹增固班老头人用生命诠释了什么是头人的职责。

只要毁掉钥匙,就没有人能够打开宝石之门了。他握着那枚钥匙,往了康礼夫一眼,手上正要用力,却突然觉得浑身无力。要是那串舍利佛珠在身上的话,他完全可以摆脱这邪魔的束缚。

他身不由己地往前走去,离石碑越来越近。他看清这石碑的表面虽然非常平滑,可石头的纹理很奇怪,就像他那台美国产的收音机里面的电路图,却不知要复杂多少辈。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清晰地响起:世间万物皆无物,魔在心中……

他转过头,见巴仲活佛不知何时已经下了牛车,正缓步朝他走来。几个壮汉抬着那个用红褐色金丝线袈裟盖着的堪布智者的真身,跟在巴仲活佛的身后,哈桑头人的小老婆手持弓箭,警惕地留意着周围。

一道人影从沙土中冲出,凌空扑向走在最前面的巴仲活佛。哈桑头人的小老婆眼疾手快,一箭射出,准确地射中那人的胸口。

可是那人并不倒下,落地后拔出了胸口的箭,一折两断。

苗君儒惊道:“嘎嘎弱郎!”

他认出那个从沙土中钻出来的人,正是在死亡谷口失踪的尸王嘎嘎弱郎。原来那些神鹰使者趁他进去谷中时,将尸王引到了他们教主的身边。这么说来,那些躲在沙土中的,都是邪魔事先安排在这里的神鹰使者。神鹰使者终究是活人,刚才从沙土中跳出来的那个黑衣人,在日本人的乱枪下,只要心脏被一发子弹射中,也会像普通人那样倒下。

邪魔笑道:“苗教授,你猜对了!”

果然,湖边的沙土中跃出一两百名穿着黑衣的神鹰使者,训练有素地围住巴仲活佛他们几个人。哈桑头人的小老婆张弓搭箭,护住她身边的几个壮汉。饶是她连连发箭,也抵挡不住那些神鹰使者的攻势。

那尸王的血红眼珠盯着巴仲活佛,张开了獠牙俐齿,示威性的发出一声大吼。

两道人影从哈桑大头人的牛车上电射而出,挡在那尸王的前面。却是苗君儒放过他们的那一对僵尸夫妻。

这下好了,一家三口在这种情形下团聚,也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那血僵双手合什,转身朝巴仲活佛施了一礼,接着对尸王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就像是父亲在教育孩子。孰料那尸王狂吼一声,突然叉开双手往前一伸,插进那血僵的腹中。血僵的双手仍合在胸前,微笑地看着尸王。那女僵尸发出痛彻心扉的喊叫,紧紧抱住那尸王。

尸王摇晃着头,不断发出巨吼,突然张口朝女僵尸咬下。那女僵尸被咬住了脖子,也不挣扎,只发出“嘤嘤”的啼哭。

巴仲活佛从袈裟内拿出了一样东西,正是转世灵童送给苗君儒的舍利佛珠。巴仲活佛手托舍利佛珠,大声高诵佛号,只见舍利佛珠泛出一道光晕,那光晕渐渐扩大。与此同时,那几个壮汉抬着的堪布智者的真身,缓缓向空中升去。

一道刺目的亮光过后,半空中出现一尊丈二金身佛像,顿时间佛音萦绕,金光万道。在金光的照射下,尸王发出一声声的惨号,身上冒起一团火焰,那血僵和女僵尸用身体护住尸王免遭金光照射,不断朝半空低头膜拜。

苗君儒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但是他已经走近了石碑,看清了石碑正中的那个圆孔,他耳边传来邪魔的声音:把钥匙插进去,你就成功了……

他伸出手,那钥匙就在他的手上,发出一种亦幻亦真的其妙色彩,整个世界都似乎朦胧起来,令他不由想起童年的许多事,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般的地方,那小溪、那河流、那山那水,是多么的熟悉与温馨……

他蓦地清醒过来,见自己那拿着钥匙的手已经对准了石碑上的那个孔,石碑上的那些纹理如流水般的闪烁着,就像一颗颗钻石光彩夺目。

不行,我不能打开的。他对自己说:我这是在做什么?助纣为虐么?

他突然转过身,对那邪魔说道:“让你再等一万年吧!”

话一说完,他将手中的钥匙朝鬼湖那边远远地扔了出去。转身的时候,他的手不经意地触到石碑上,顿时感觉一股强大的电流从手指上传过来。

他倒下去的时候,眼中望着那尊悬浮在空中的金身佛像,眼角露出一抹微笑,在最关键的时候,他战胜了自己的心魔……

×××

苗君儒醒了过来,发觉躺在颠簸中的牛车上,身边坐着哈桑大头人。

“你醒了?”哈桑大头人微笑着说道:“苗教授,辛苦你了!”

苗君儒疲惫地问道:“他们呢?”

哈桑大头人问道:“你问谁?是那三个汉人么?他们也没死!”

苗君儒有些虚弱地问:“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哈桑大头人说道:“你需要休息!”

苗君儒笑了笑,问道:“你老婆是不是叫拉姆?”

哈桑大头人笑道:“其实你早就猜到了!”

苗君儒说道:“其实我还想知道,你的管家孟德卡到底是死在谁的手里……”

哈桑大头人拍了拍苗君儒的肩膀,说道:“我的好兄弟,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得太多!”

他把牛车的帐幕掀开了一角。苗君儒看见牛车后面跟着十几个骑马的壮汉,他认得其中的一个,正是马长风的把兄弟罗强。

苗君儒微微一笑,罗强终于露面了,那么,马长风和小玉呢?也不知道嘎嘎弱郎他们一家三口怎么样了,他们虽然是非人类,可没有人类的那么多心计……

其实他更想知道,有两次他差点死在一些身份不明的汉人手里,一次在死亡谷口,另一次是和索班觉头人的女儿拉姆在一起。

他感觉很疲倦,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当他再一次醒来时,却已经躺在了宽大的木床上,身上盖着纯羊毛金丝线毯子,两个侍女站在床边。

窗外下着大雨,他听到藏民们在雨水中舞蹈时发出的欢呼声。他想见一见罗强,可哈桑大头人告诉他,在他还没醒来的时候,那个汉人带着手下的兄弟走了,临走时拿走了你身上的一块玉佩,并留下了一样东西。

哈桑大头人手中有一张深黄色的人皮,他伸手拿过那人皮,看清了人皮上面的标志,惊道:“他没说什么吗?”

哈桑大头人摇了摇头,说道:“他只说你想要的答案,就在这张人皮上!”

苗君儒仔细看着手中的人皮,从人皮边角的形状看,并不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两张。也许罗强告诉他,他们才是真正的猎鹰客。巴仲活佛告诉过他,那个叫小玉的女人是个不祥之人。他虽然猜不到罗强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代价寻找小玉,但是他肯定,马长风和罗强之间,绝对发生过一场很大的变故。

他在哈桑大头人修养了15天,身体才彻底恢复过来。哈桑大头人派大儿子达杰领着一队骑兵护送他离开普兰。

在经过圣湖时,他在湖边站了很久,湖面上波光粼粼,蓝盈盈的湖水倒映着雪山草原和蓝天,分外令人陶醉。谁都想不到,在半个月前,就在这湖边的沙地上,经历了一场正邪两道之间的殊死搏斗。

达杰就站在苗君儒的身后,他身上的枪伤已经痊愈,从人群中射出的那一枪差点要了他的命。

苗君儒想起了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有些伤感地说道:“其实没有必要死那么多人的!”

达杰说道:“我听我爸拉说,一千年前的那一次,死的人比这次还多!”

苗君儒的神情有些黯然,怏怏地上了马,朝东面走去。当来到那处瀑布时,见巨大的水流从上面轰然而下,飞溅的水珠在阳光下幻化成一道道的彩虹,端是美丽无比。谁能想到,在瀑布的上面,还留有一处世界考古奇观呢?

圣河恢复了原先雄壮,奔腾而下的激流在山谷中发出震天的回响。河岸边那青绿色的草地上,一群群的牛羊,就像点缀在自然图画中的白色花朵。

在萨嘎的城门口,挂着两个已经腐烂的人头。萨嘎的新头人热情地接待了苗君儒,据这个新头人说,其中的一颗是个汉人,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另一颗是贡嘎杰布大头人的管家多吉,有人在死亡谷的谷口发现了他们的尸体。此前有藏民见到他们带着一队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往那边去,那些都是德国来的科学考察队,是经过噶厦政府批准的。

苗君儒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那些借考察之名来到西藏的德国人,实际要在寻找传说中的沙姆巴拉洞穴。

德国人寻找沙姆巴拉洞穴之举,与西藏正邪之间的那场斗争有什么关系?

沙姆巴拉洞穴究竟在哪里?是在圣湖和鬼湖之间,还是死亡谷中那个神奇的吸风洞?

没有人知道答案。

经过定日的时候,苗君儒特地去了一趟普德寺,只见原本金碧辉煌的寺院建筑,全变成了残垣断壁。据当地人说,半个月前,从天上掉下一个大火团,将寺院烧个精光,里面的僧侣一个都没逃出来。

遭此劫难的还有千里之外的度卢寺,大火烧尽之后,那块《十善经》玉碑也失踪了。

从普兰到重庆,苗君儒走了一个多月,期间他听说在高原上流窜着一股土匪,为首的是一个非常凶悍的汉族女人。他猜测那个女人也许就是小玉,可惜他未能再见上一面,否则的话,他倒想问清楚,马长风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

回到重庆的苗君儒,去了一趟磁器口古玩街,见礼德斋古董店里坐着另一个年逾花甲的老掌柜,他问那掌柜:“请问你们老板康先生回来没有?”

老掌柜回答道:“现在我们这里的老板姓赵,您说的康先生是原来的老板,听说他带人去了西藏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苗君儒微微一惊:“那你们老板呢?”

老掌柜回答道:“不知道!”

苗君儒离开了礼德斋,去了附近的玉华轩,他得到的答案是,这里也换了老板,新老板姓鲁,是他原来认识的一个古董商。

他知道卡斯罗邪教并没有被消灭,神鹰使者还如以前那样,隐秘而诡异地活动在西藏那块充满神秘的高原上。其实神鹰使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每个人心中的心魔。

这件事在他心中纠缠了一年多,他一直都没有打听到康礼夫、林正雄和董团长他们三个人的消息。

那三个人似乎凭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但是在抗战胜利后,他偶尔在一份报纸上看到一张照片,那是蒋总裁在发表演讲,站在蒋总裁旁边的一个军人,样子很像林正雄。

也许他们三个人都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令他疑惑的是,康礼夫在牛车旁把绝世之钥递给他的时候,似乎极不情愿,又有些无可奈何。

也许康礼夫在玩这场游戏的时候,另外一个人在局外紧紧地盯着他。

有一次,苗君儒去云顶寺与法敬大法师谈经论道的时候,说起他在西藏遇到的那些事,也提到了心中的疑惑和一些谜团。

法敬大法师非常淡定地说道:“……宇宙洪荒,天生万物,物分阴阳……有神就有鬼,有佛就有魔,有正自然有邪,虽正邪不两立,可若是天下无邪,正亦何用……世间诸事皆有因果,有果即有因,有因即有果,既然事情已经成为过去,又何必要去问因果……”

苗君儒似乎明白了什么,世间有些问题,原本就是没有答案的,因为答案就在问题里面。好比他考古多年,为的就是还原历史真相,可是他岂能担保,所谓的历史真相,有多少是正确的呢?

×××

几十年后,有人在一份日本的解密文件中,发现了这样一份计划:……昭和十八年,奉大本营参谋本部命令,从缅甸的第33集团军中抽调尖锐部队,绕过印度方面的中国和英国军队的防线,由喜马拉雅山南面的兰巴山口进入西藏,配合执行“神鹰计划”……

“神鹰计划”的整体内容是什么,文件中并没有提及。那股日军的尖锐部队进入西藏后,配合什么人执行“神鹰计划”,同样也找不到答案。

所有问题的答案,最终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再也寻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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