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团长看了我一眼,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乔主任抽香烟的同时,似乎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直到烟屁股都差不多烧完了,他才猛地一惊,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那是1975年吧,具体哪一天我记不太清楚了,当天晚上医院接了名患者,当时领导说因为患者身份比较特殊,应该由平时工作特别优秀的医生来接手,后来据说是领导们投票决定,最后定了我来医治马公的病。”
我想了半天道:“领导的错我们不能随便说,不过我觉得您的推理还是有一定根据的,只是真相往往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所以我们不能随便给一件事情下结论。”
陈团长道:“我知道了,乔主任,请原谅我的鲁莽,等这次事情处理完后,我会再来给您赔罪的。”
马天行道:“那还用说吗,我们又不是土匪,我们是优秀的共青团员啊。”
我们都笑了,陈团长道:“再次代表我们这个部门感谢您的指正,告辞。”
陈团长伫立良久道:“乔主任,我、我今天确实冒昧了,我想……”
陈团长彻底傻了,过了很久才道:“既然这样,您、您干吗要说马公受了批斗,还有、还有您这满屋子的书,这都是……”
乔主任道:“好好,你别心急,这件事情是要一点点说的,哪一点说的不明白你可能都要怪我,所以别催我。”
乔主任道:“这件事情据我所知,一共有三批人过去做调查,除了马公和那个被批斗死的同事,之前还有一批,不过那批人一个没回来,至今下落不明,而参与调查的人基本上都遭遇横灾,所以小陈,这件事情我感觉很不一般,你们要注意安全。”
陈团长叹了口气道:“小罗,老话说是人都能犯错,唯独咱们不能犯错,还好乔主任是个心胸宽阔的人,因为我对他说的话实在太过分了,而且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带着你吗?www.danseshu.com”
走出这位可敬老人的屋子,陈团长道:“小罗,你说实话,对我这次行为有什么看法。”
乔主任摇摇手道:“无所谓了,我早就学会了看淡很多事,相比那些不在的同志我是幸运很多了,而且一开始也确实是我有所隐瞒,导致你在推理上走了歪路单色书,所以说什么我都可以不计较,只是你说我会受良心的谴责,我想我唯一不愿意接受的就是这句了,当然就如我之前所说:这不怪你。”
回到单位陈团长将何壮与马天行都招到办公室里,道:“我们马上要重新回去调查,不过种种细节看来这应该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甚至不下于黑龙江里的水怪,所以大家要带东西,不过首先在这里我要和你们宣布一条纪律,无论如何你们不能伤害当地村民,无论出现什么状况。”
“不瞒你们说,马公刚刚入院的时候病情还没有多重,只是偶尔处在无意识状态,大部分时间还是清醒的,平时我没事的时候也陪他聊天,解闷,这也是治病的一个手段,有一天无意中马公问我是不是想知道他得病的原因,之前因为怕刺激到患者,所以我从来没有提起过,但是治疗精神疾病掌握诱因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前提,所以为这事特地开了个讨论会,毕竟不能由我一个人承担这个责任,万一出了异常情况呢。”
有他在总是能调节气氛,我和陈团长那阴郁的心情开始有了一定的好转。
想了想,乔主任道:“你有烟吗?”陈团长拿出香烟,替他点着,乔主任道:“我已经戒烟很长时间了,因为我总觉得这不是好东西,你也应该少抽一点。”
陈团长恭恭敬敬地道:“您说。”
和陈团长共事从头至尾只见他流过一次眼泪,就是今天。
“之后院领导明确指示我务必要搞清楚马公的情况,于是我立刻就去了病房,那天马公精神还算不错,我们就像是聊家常那样说起了这个情况,马公告诉我一件让我目瞪口呆的事情,直到今天我都不能相信这一切。”
“他告诉我他出卖了一个同志,因为那个同志宣扬封建迷信,说自己在黄河边看到了诡异的青牛,你们都知道黄河本身对中华文明就有特殊的意义,在那个地方居然闹起了鬼。这是赤裸裸的对中华民族的污蔑,于是马公将这件事情上报了某部门,结果那位同志立刻遭到了严酷的批斗,并且因为这点,他最终撑不住自杀了,而他妻子没多久也自杀身亡,最可悲的是死前她亲手捂死了自己的孩子。这一家三口等于全部死在了马公手上,之后马公日日遭受良心上的谴责,过了没多久精神便开始出现问题。”
我们三人沉默了很长时间,乔主任道:“我年纪大了,记忆力也有点不太好,昨天忘记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本来打算给你电话,但是你没有留号码,没想到你人来了。”
我摇摇头,陈团长道:“我今天真的准备动手了,这个不骗你,我甚至都打算好去坐牢了,把你叫着是让你掌握资料,好带着他们两个把事情做完”
陈团长点头道:“你说的很对,小罗你确实有做领头人的天赋,而且应该比我要强。”
我吓得直摇手道:“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只不过是顺嘴瞎溜,没谱的。”
说到这里陈团长表情渐渐开始变化,他似乎很小心地道:“乔主任,您的意思是……”
乔主任苦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无所谓,我们这一代人所经受的苦难岂是你粗嗓门随便骂了几句可以相比的,再说你也没有坏心,只是想将工作做完,用了一些小手段而已,我都能理解,本来这件事情我是不想说的,不过马公已经彻底疯了,我想如果现在有机会他自己也会说出来的,还有如果你怀疑我这句话的真伪,有一点可以证明,你现在掌握的那份最早关于《青牛古道》的报道其实就是我寄的。”
陈团长道:“我这个人有时候做事情确实顾虑不太多,这是我的缺点,所以我说你会比我做的好就是基于此考虑,不过还算好我没有做缺德事情。”
我倒吸一口冷气道:“您真打算这么做?”
陈团长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乔主任点点头道:“马公确实受了批斗,因为良心上过不去,他试图完成自己同事的调查,并做了报告,结果肯定是接受批斗了。那时他的病就不稳定,长时间的不治疗结果越来越重,另外这一屋子的书是马公的,他要烧掉,我不同意,留了下来,也算是作为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吧。”说到这里乔主任闭上眼睛,眼角似乎有泪水渗出。
乔主任爽朗的哈哈大笑道:“别说这种话了,你们工作的压力比一般人要大得多,做事情用些特殊手段也可以理解,还好你没有打我,否则今天就要陪我医药费了。”
我迟疑了起来,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有再回去的必要吗?陈团长看我良久不做声说道:“你也不要有心里压力,毕竟年轻人见得少,受这样的刺激,一时间肯定难以恢复,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参加我们的行动,也没有关系。”
看他肩膀的军阶是团长,一个领导专程来拜访我,估计又是来搞调查的,我很客气但是也怀有戒心地和他打了招呼,这时我们科长道:“你们先聊,我出去办点事情。”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果然是军人,没有一点弯弯绕子,上来就直奔主题,我道:“那片流域有水怪,这是事实,村子里的人可以为我们作证,翟老师的死是意外,与我们没有关系。”
陈团长点点头道:“你不用误会,我来找你不是搞调查,老翟是我十几年的同事,他出事我也很难过,不过今天来我只是想听听你对这件事情看法而已。”
陈团长将帽子摘下,放在桌面上道:“听说过你们这次的事情了,你有什么意见?”
“那个洗头的道:是啊。声音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我心里稍微定了点,当时想:可能是个神经不正常的人。便又问:你为什么要洗头?他道:脏了。这第三句话,小罗你猜猜我可能要问他什么?”
我的工作和生活都很平淡,而且经过那次事件以后我变得非常珍惜这样的生活,因为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一天我正在对比照相机的聚焦,科长把我叫了过去,只见他办公室坐着一个军人,看样子四十来岁,皮肤黝黑,目光刚毅,一看就是个上过战场的人。
我想了想道:“您让我想想吧,我要和家人商量一下,毕竟这不是小事。”
我看陈团长无语了一会儿,便问道:“第三句话是什么呢?”
他很客气地道:“小罗啊,你好,我是军事研究院的陈少奇,今天特地来拜访你的。”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陈团长,你们部门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
陈团长呵呵笑道:“小伙子,你这个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次普通遭遇,这个世界上真正发现的物种才占总物种的三分之一不到,出什么怪事都正常。”
陈团长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但是小罗,你如果真的不想翟老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么至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
我点头道:“我相信你说的事情,毕竟我也算是开过一回眼界了。”
陈团长戴好帽子道:“我很期待你的加入,小伙子,从你要替翟老师取回相机来看,是个很有勇气的青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希望能有合作的机会。”
陈团长道:“没错,在你之前我已经联系过你的那两位同伴了,但是他们宁可不上班也不愿意回去,不过我真的需要至少你们中的一个帮助,所以今天特地来拜访你,也希望你以大局为重,可以克服困难,帮助我们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我头皮也有些开始发麻起来,不过当着领导的面也不好瞎说,便摇头道:“猜不出来。”
陈团长笑道:“最后我用了老大劲才问出口来:你的头呢?那个洗头的这次没说话,左手伸出来,我一看头在他手上抓着呢,我一点不骗你,当时就尿了,魂飞魄散之下我转身就跑,回脸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他被我撞退了好几步,我当时差点发狂,听那人道:小陈,你镇定点。我这才看清楚原来是那个老同志。”
陈团长道:“那是在1983年吧,好像是这个年份,我那时候和你现在差不多大,刚刚调入我们部门工作。当时是6月份,第一次知道部门职能,我根本不相信,只觉得设立这个部门的人简直是脑子有毛病,所以有了抵触情绪,头儿怎么做工作都不行,后来没过几天头召集我们开会,布置任务,我被分配和一个老同志配合,去了靠近通州的一个村子执行任务,进去后就有群众反映说池塘边闹鬼,我狠狠批评了他们,老同志只是笑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然后我们就在招待所住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没有起来,老同志就进我房间说道:小陈,我告诉你几句话,如果你真觉得道理都在自己这边,那你就在早上四点左右,一个人去小池塘边,如果看到有人在那里洗头,把我告诉你的三句话问他一遍那就行了,然后老同志就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在洗头啊?你为什么要洗头?……”
陈团长没有理我,道:“我当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让我相信闹鬼那是不可能的,我只当他是吓唬我,也没往心里去,于是第二天半夜我就去了池塘,第一次什么都没看见,于是我就连续去了三天,第三天真让我看见有人在那里洗头,说实话当时我头皮就发麻了,你说有哪个正常人会半夜三更在那里洗头的,不过还有几句话要说,我也是年轻气盛,想过答应了老同志的话就要做到,于是便过去问:你在洗头啊?”
我道:“我没看法,我只是希望有人去了解一下真相,并且将真相公布出去,当然如果能解决这些事情那就更好了。”
我呆在那里,半天做声不得。
我摇了摇头,陈团长道:“按道理说我们这个部门是不能随便透露信息的,但是今天我得到授权可以让你有个大概的认识。简单的说我们这个部门是政府成立的专门研究未知事物和神秘事件的一个调查组织,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们经常要接触一些老百姓看来似乎是天方夜谭的事情,所以工作性质决定我们一定要管牢自己的嘴巴,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我一愣道:“什么,我和你们去做调查?”
我道:“您说。”
说罢他正要走,我还有一个疑问抓紧问道:“陈团长,您能告诉我那个任务最后是怎么做的吗?”
陈团长道:“小伙子,如果你真的觉得这是一次探讨真相的机会,你愿意和我们再做一次实地考察吗?”
因为这次出了人命,所以必须接受调查,我们三个面对一堆人的提问,分别做了回答,他们又是录音又是做笔录的足足折腾了六七天,我们才算证明自己没有做凶手的可能,终于可以太太平平上班了,不过我只要一看暗房心里就难受,毕竟对老翟是有感情的,他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心里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陈团长听罢哈哈大笑,他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道:“这条消息一定要保密,我们这里有专职的驱鬼人员,也就是你们说的巫婆、神汉。”
我道:“陈团长,不是我胆子小,而是当时的场面你没看见,那个水怪我估计……”
陈团长摆手打断我的话道:“你说的我都相信,那么我也给你说个故事,你看是不是能够接受。”
陈团长道:“你听说过199研究院吗?”
应该说陈团长的这句话彻底打动了我,让我从此走上了这条翻天入地的生活道路。
说到这里陈团长深深吸了口气道:“小罗,我的这个故事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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