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最后的佛魁>第14章:探花曹忡(上)

午后,阳光漫洒,穿过竹林,陈七放下了手中的竹箫,乐声一停,靠在陈七肩上的姜瑶张开了眼睛。

“柳哥哥,怎么了?”

陈七幽幽一笑,揽过姜瑶的肩膀,手指轻轻的穿过她的发丝,轻拂着姜瑶的后背,徐徐说道:

“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下山一趟!”

陈七话一出口,姜瑶身子陡然一震,下意识的脱口说道: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你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姜瑶满眼惊惧,瞬间回忆起了当年的痛事。

陈七一声长叹,轻轻的将姜瑶揽在怀里,张口说道:

“傻瓜,你在这儿,我怎么可能会不回来呢……我是想,咱们要成亲了,我身上连一件像样的聘礼都没有,只有一把百辟,可这百辟又是惊门当家人的信物,不可予人,我柳当先要娶你为妻,却连一样聘礼都拿不出手,我思来想去,心里实在难受。”

“我……我不要聘礼,只要你!”姜瑶一把抱住了陈七的手臂。

陈七轻轻的拍着姜瑶的后背,徐徐说道:

“难道你要一辈子都将我留在太白山么?”

“我……你是做大事的人……我自然是不能的……可是……”姜瑶欲言又止,神色困顿不已。

陈七笑了笑,看着姜瑶的眼睛,沉声说道: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再说了,我只是下山寻一件聘礼回来,今天下山,后天便回,阿瑶你又在担心什么呢?我柳当先若是爱你姜瑶,便是刀山火海,也挡不住我回到你身边,若是我柳当先不爱你,纵使你给我吃下再多的跗骨丹,也留不住我的。阿瑶,爱是心与心的牵挂,不是人给人的枷锁,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姜瑶愣了一愣,眼圈一红,心里还是不忍陈七离去。

“那……那我与你同去。”

陈七闻声大笑,刮了一下姜瑶的鼻子,张口说道:“哪有快要出阁女子,亲自挑选聘礼的,若让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说你恨嫁成癫?”

姜瑶脸颊一红,说不出话来,陈七握起姜瑶的手,朗声说道:

“也罢,我已和大师哥说好,将他留下做个当头,你知道的,我柳当先绝不会扔下兄弟不管,若是我不回来,要杀要剐,你尽管冲着袁森招呼。”

姜瑶不知眼前的柳当先乃是陈七所扮,只见陈七要讲袁森留下做人质,柳当先为人,义薄云天,和袁森又是从小一起长大,乃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生死兄弟,自然不会怀疑袁森会被扔下不管。

“柳哥哥,你这话言重了,什么杀呀剐呀的,我自然是不会这么对袁大哥的……只是……若是你一日不回来,我便将他留在山上一日,让他陪我等你一日,若是你一年不回来,我就……”

陈七朗声一笑,抬起两根手指点在了姜瑶的嘴上,一脸深情的说道:

“我说了,今天走,后日回,你准备好红妆嫁衣,等着我……”

姜瑶眉眼一笑,倒在了陈七的怀里,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铜牌,塞在了陈七的掌中。

“这是通行的腰牌,到了山门,自有人送你下山……”

陈七摩挲着掌心的腰牌,心中暗喜:“老天开眼,助我逃出生天,柳爷啊柳爷,你在天之灵可别怪我,不是兄弟我背信弃义,实在是这八门的水也太他娘的深了,小人我水性不好,我怕浸死在里面啊。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了您一世英名着想,您想想,这姜瑶怎么说也是你媳妇,我和她洞房,你说我可咋整……要是真洞房吧,我一是下不去手,这二来吧,我是真不忍心给您这大英雄带绿帽子;我要是不洞房吧,那姜瑶她……她肯定得起疑啊!这……这她一起疑,我再给您整露馅了,我丢了小命不要紧,耽误了您一统八门的大业就不好了。小人福薄命浅,消受不起大富贵,后面的钱我也不要了,我这就跑路了,您行行好,前往别晚上托梦来缠我,我这胆子小,受不了这个刺激……往后清明端午,小的少不了给您的纸钱……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半个时辰后,陈七话别了依依不舍的姜瑶,直奔山门,递了腰牌给驿站的守卫,那守卫牵了两匹快马,和陈七一人一匹,当先带路,带着陈七下了山,送到了山脚。

陈七钻出密林,上了大路,两脚一夹马腹,直如逃出鬼门关一般,策马狂奔。

“狗屁的八门,老子不伺候了!驾——”陈七发了一声大喊,摸了摸怀里边那袋柳当先给他的金豆子,连吼带唱的直奔山下的市镇。

太白山上,姜瑶坐在绣房里,从床下的箱子底翻出了当年的红嫁衣,铺在床上,一遍遍的摸着上面的刺绣,吃吃的傻笑。

“小妮子!鬼迷了吧你!”邓婆婆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姜瑶的身后,轻轻的拧了一把姜瑶的脖颈,姜瑶又痛又痒,闪身躲开。

“你就这么把姓柳的放了,不怕他一去不回?”邓婆婆问道。

“袁师兄还在这儿呢,怕什么?再说……我觉得他一定会回来的……”

姜瑶抱着怀里的嫁衣,一脸笃定的看着邓婆婆。

邓婆婆瞥了瞥嘴,坐在桌前,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喃喃自语道:

“柳当先这人,虽是个负心汉,但在一个义上,却从未有亏,绝不是扔下弟兄不管的人,更何况还是袁森……只不过,我这眼皮一直跳,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姜瑶从后面一把抱住了邓婆婆,娇声说道:“哪不对啊?我觉得哪都挺对的,你就是对柳哥哥有偏见……”

邓婆婆一把掰开了姜瑶的手,点着她的额头笑骂道:“女生外向,这还没怎么着呢?这胳膊肘子就不知道怎么拐了是不是?”

“没有……”姜瑶抱着邓婆婆的手臂,不住的摇晃。

邓婆婆白了她一眼,张口说道:“你别光顾着晃我……那沈佩玉怎么办?你这边和柳当先破镜重圆了,人家那还巴巴的盼着你呢……”

“反正我压根就不喜欢他,看在同属八门的情分上,若是他肯留下参加我们的成亲宴,就把他当贵客,发一份请柬,若是他不想参加,就送他下山去呗。”

“说的简单!”邓婆婆喝了口水,拉着脸说道。

“本来就很简单啊。”

“那这么简单,你去说呗!”邓婆婆将了姜瑶一军。

“哎呀,邓婆婆,你去说嘛,你去说,我不想见沈佩玉,瞧见他我就烦。”姜瑶抱着邓婆婆的脖颈,一阵摇晃。

“好了好了……哎呀……好了……头都晕了,我去说!晚饭过后,我就去——”邓婆婆轻轻的推开了姜瑶,站起身,走出了房门。

晚饭后,戌时三刻,邓婆婆揉了揉额角,放下了手里的账目,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站起身,正要出门,突然膝盖一软,整个人直挺挺的栽倒了地上,一阵骨软筋酥的麻木感从脚底直奔胸口,四肢百骸提不起一丝气力。

“这是……软筋散……”邓婆婆久历江湖,瞬间就猜到了根源,知道自己这是中了拍花党人贩子的迷药,邓婆婆一皱眉头,回忆着一炷香前入口的东西,眼前一亮,目光瞬间落在了书桌上的茶杯上。

“是水……”

太白山是,惊门总堂,所饮用的水全都出自后院的老井。

“不好!”邓婆婆一声惊呼,在地上探着身子,强鼓着劲力,挣扎着翻滚了数圈,爬到了门边,用脑袋撞开了门,一抬头,两个黑衣短褂,腰系红绸的精壮汉子从门边蹿了出来,按住瘫倒在门槛上的邓婆婆,套上绳子,三下五除二的将她捆成了一个粽子,不由分说的拖起她向院外走去。

“是伤门的人!”邓婆婆一看这两个大汉的样貌服色,便认出了他们正是沈佩玉带上山来的那帮随从之一。

“你们要干什么?这是开门的山头,你们活腻了么——”邓婆婆大声怒喝,那两个大汉只是装聋作哑,根本不答话,拖着邓婆婆转过两道走廊,来到了山门之外。

山门两侧,此刻已被装点的一片赤红,一身红绸长衫,胸前挂着一朵硕大的大红花的沈佩玉瞧见邓婆婆,一脸喜色的迎了上来,呵退了那两个拖拽邓婆婆的大汉,将邓婆婆扶起身来,按在了一只红木花雕的太师椅上,幽幽笑道:

“邓婆婆,后天就是我与阿瑶大喜的日子,今晚我得忙着好好布置布置,您老稍作,招呼不周,您多担待……”

邓婆婆闻言,直气的七窍生烟,扫视四周,才发现,沈佩玉派人在山门口摆了一片椅子,开门上下七八十口子老老小小,此刻全都中了软筋散的毒,被伤门的大汉们捆的结结实实,全都软手软脚的被扔在椅子上,密密麻麻的坐了一排。

沈佩玉走到邓婆婆身边,扶正了她的脖子,给她摆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轻声说道:

“婆婆,后天,花轿就会载着姜瑶从这山门外的石阶上走来,我们就在这山门前的广场上拜堂成亲,您放心,我会一辈子对姜瑶好的……”

邓婆婆两眼圆瞪,将牙齿咬得咯咯乱响:“沈佩玉!伤、开两家同属盗众八门,你这么做,就不怕坏了两家的和气么?”

沈佩玉洒然一笑,朗声说道:“这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待我娶了姜瑶过门,咱们两门就是一家人,哈哈哈,到时候,邓婆婆,这一家人,您还会和我说两家话么?”

“沈佩玉,呸!你好不要脸——”邓婆婆硬提了一口气,啐在了沈佩玉的脸上。沈佩玉面色一沉,真要发作,魏三千突然从远处小跑而来,沈佩玉捻起袖子抹干了脸上的唾沫,敲着邓婆婆阴笑了一声,扭过头去,迎上了魏三千。

“公子爷!”魏三千拱了拱手。

“怎么样?找到他们了么?”沈佩玉急声问道。

魏三千摇了摇头,皱着眉答道:“搜遍了大半个太白山,也没找到柳当先和袁森的踪迹。”

坐在一旁的邓婆婆闻言,放声大笑,看着沈佩玉,冷声说道:

“天意啊!天意!想不到柳当先和袁森歪打正着,逃过一劫,只要这二人还在,沈佩玉你就休想得逞……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吧,阿瑶已经答应了柳当先,两人已经冰释前嫌,不日就要成亲。沈佩玉,柳当先的狠辣脾气你是晓得的,你敢动他的女人,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若识相,现在就放了我们,到时候,我愿豁出这张老脸,替你在柳当先面前求个情……”

沈佩玉闻听魏三千的回报,说柳当先和袁森没有找到,早惊得手脚一凉,忍不住回想起柳当先的狠辣,当下出了一身冷汗。心想着:此时没能趁着柳当先和袁森吃了跗骨丹,动不了内家本事,功夫打着折扣的机会将二人除去,一旦跗骨丹过了药劲儿,二人恢复了身手……那惊门刺杀搏命功夫一旦被用在了自己身上,那还能有活路?

“闭嘴——”沈佩玉面色惨白,歇斯底里的一声尖吼,回头一巴掌扇在了邓婆婆的脸上,邓婆婆啐了一口血沫子,直勾勾的盯着沈佩玉,仍旧喝骂不休。

“找!继续给我找——”

一个时辰前,袁森心烦意乱,一是心忧陈七这边出岔头;二是沈佩玉的出现打乱了柳当先原有的计划;三是今日和陈七发火,没由来想起了柳当先,诸多事由涌上心头,烦闷的厉害,没吃饭,也没喝水,而是在房间喝了两坛酒,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袁森作为成名已久的内家高手,虽然吃了跗骨丹,暂时动不得内家手段,但耳目听力还在,问题院内声音,瞬间打了一个激灵,警觉起来,张嘴吹灭了桌上的烛火,将枕头卷在被子底下,锁上门栓,推开窗户,翻到了屋外,从外面将窗子关好,食指沾了沾口水,轻轻的在窗纸上捅了一个窟窿,将眼睛凑到窟窿上,聚精会神的打量着屋内的动静。

“当——”房门被人撞开,十几个伤门的大汉冲了屋内,乱刀飞舞,奔着床榻一阵狂砍。

“呼——”为首的汉子掀开了被子,露出了底下已被砍的稀烂的枕头。

“上当了!出去搜——”那汉子一声令下,带着众手下呼啸而去,袁森眼神一冷,俯身一蹲,钻进了后院的花木之中。

“出事了……陈七在哪?对!姜瑶!我得去找姜瑶……”

袁森思量了一阵,收敛行迹,一路潜行,直奔姜瑶的卧房潜去,到了姜瑶卧房后面,袁森四周打量了一圈,在房后寻到了一棵高大的枣树。

此刻跗骨丹的药效未过,袁森动不得轻功提纵的手段,只能蹑手蹑脚的顺着枣树向上爬,顺着枣树枝跳到房檐上头,趴在屋脊上,慢慢的在顺着瓦片探找。

“咣当——”屋内传来了一声瓷器碎裂的响动,袁森屏住呼吸,轻轻的掀开了一只瓦片,向屋内看去……

屋内有两人,一个是带着面纱,瘫倒在地的姜瑶,一个是蹲在地上,死死扼住姜瑶喉咙的沈佩玉。

“阿瑶……为什么?为什么?我问你……我哪点不如姓柳的……你告诉我……”

沈佩玉脸上青筋暴起,手上的力道猝然加大,掐的姜瑶一阵剧烈的咳嗽,却因手脚瘫软无力反抗。

“你说啊——说啊——告诉我——”沈佩玉一把抓住了姜瑶的头发,按着她的脑袋,猛地撞在了青石砖的地面上。

“咚——”一声闷响,姜瑶的额头瞬间见了红,一缕血丝顺着姜瑶的脑门上流了下来,看见血流,沈佩玉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只见沈佩玉深吸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方锦帕,手忙脚乱的给姜瑶擦拭,手足无措的说道:

“阿瑶……阿瑶……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你痛不痛?痛不痛啊?我……我真的是太爱你了…….太爱你了,所以听见你对我说的那番话……才会如此心痛……心痛到失控……阿瑶,我不能没有你……”

沈佩玉一把抱起了姜瑶,将她的头贴到自己的心口,神经质一般的喃喃自语道:

“阿瑶……你知道的,我爱了你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么……”

姜瑶一声冷笑,寒声说道:“沈佩玉……若不是我中了软筋散,定将你捅上千百个血窟窿……你这个卑鄙的小人!”

沈佩玉闻言,一把推开了姜瑶,站起身来,歇斯底里的喊道:

“我卑鄙?我小人?还不都是你逼的!走到今天这一步,要怪也怪不得我,怪只怪你这个有眼无珠的蠢女人,宁跟那弃你如敝履的柳当先,也不不跟爱你如珍宝的我!你说…….你是不是很下贱——”

姜瑶瘫在地上,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眼圈泛红,沈佩玉瞧见佳人垂泪,霎时间又换了一副嘴脸,只见他一叹气,跪倒在地,捻起袖口,给姜瑶擦了擦眼角,一脸真挚痴情的柔声说道:

“阿瑶,我对你的心意你是晓得的,后天……咱们的婚期就定在后天,这请柬,我已经发出去了,这天水左近的江湖人,明日就能到,后天一早,就为你我观礼……我得找他们做个见证,见证你姜瑶嫁给了我沈佩玉,哈哈哈,从此以后,阿瑶……你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沈佩玉一把抱住了姜瑶,将鼻尖凑到姜瑶的额头上,发了疯一样的去嗅她发间的气息,姜瑶用尽了仅存的一丝力气去闪躲,眼睛不经意的一瞥正看到屋顶一处瓦片被人掀开,后面现出了袁森的脸,袁森瞧见姜瑶有难,眉毛一挑,就叫跃下来搏命,姜瑶知道袁森的跗骨丹还没有过劲儿,功夫打着折扣,故而和袁森目光一接,连忙皱着眉头,左右晃动,示意袁森不要轻举妄动,袁森一双拳头攥的青筋暴跳,几次要动手,都被姜瑶用目光制止。

“当当当——”门外传来三声扣门响。

沈佩玉张开眼,松开姜瑶,沉声喝道:“什么事?”

“禀少爷!开门上下七十多口都捆扎结实,拖到了山门外了……”

沈佩玉一抖长衫,站起身来,将姜瑶抱到床上,幽幽说道:

“阿瑶,我去安排安排咱们拜堂的场地,你且好好休息,等着我。”

沈佩玉朗声一笑,推门而出。袁森趴在屋脊上,瞧见沈佩玉带人走远,顺着枣树爬了下来,推开窗子,翻进屋子,走到姜瑶床边,背起姜瑶,就要走。

“袁大哥,大哥,你放下我……我若逃了,以沈佩玉的性子,开门老小安又活命?再说你现在功夫还没恢复,咱们逃不远的……”姜瑶低声急呼。

袁森思量了一阵,将姜瑶放回到了床上,皱着眉头问道:“柳师弟呢?”

姜瑶连忙答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儿,柳哥哥说下山去为我选一件聘礼,今天去,后天回,你赶紧到山脚下,替我挡住他,你们俩吃了跗骨丹,动不得真本事,切莫上山和沈佩玉硬拼……”

袁森闻听姜瑶此言,直如坠入了无底冰窟,内心呼道:

“糟了……陈七这小王八蛋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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