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变化真教人惊奇。
轻轻转动方向盘让车子朝肯辛顿大道驶去,「我想那个康纳尔应该不会再来骚扰你了。」于培勛说。也就是说,他不必担心那个威胁性最大的傢伙了。
「咦?为什么?」桑念竹讶异地问。
「就说他终于明白抢人家的女友是很不绅士的行为了吧!」
「你又欺负他了?」
于培勛两眼斜睨过去。「不行吗?」
桑念竹笑得更甜美了。「这样我就不必再想藉口婉拒他想得好辛苦了。」
「小竹。」他空出一只手去握住她。
「嗯?」她回握他。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不管我再忙,再没有空陪你,你都要相信我,嗯?」
「我相信你。」
这句回答自翌日开始就遭受到最重大的考验! 正打算出门的人最讨厌碰到什么状况?
找不到合适的衣服?
错。
没有ㄎㄡㄎㄡ?
又错。
车子不见了?
还是错。
下雨?
错、错、错!正打算出门的人最讨厌碰到的状况是——
铃~~~~~~
「真是该死!」犹豫了几秒,于培勛始愤然转回去听电话。「哈-……见鬼,我是通缉犯吗?追得这么紧干嘛……shit!那关我什么事……什么,给我的?好,我立刻过去!」
他切断电话,再转按桑念竹的手机号码。「喂!小竹,是我,我临时有事,不能陪你去喝下午茶了……咦?逛书店?可是……好,那就叫她陪你去,我会再打电话给你,bye!」
半个钟头后,于培勛出现在麦尼的办公室里,口沫横飞地大肆咆哮!
「请问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既然已经找到那傢伙的老巢了,居然还会被他跑掉,你是白痴啊你?」
被人家指着鼻子当面骂白痴,麦尼肯定很难堪,可是他不但一声不吭,而且连看都不敢看于培勛一眼,只默默递出一张信纸。而后,有好半天工夫,办公室里一点声息都没有,只有冷风呼呼的声音,活像太平间里的冷冻柜。
整整十分钟后,终于,信纸慢慢放下来了。
「下一个就是我了?这下子可好,又找到我头上来了!」于培勛喃喃道。「什么叫做我不肯接受他的善意警告?他的善意放在哪里我怎么没瞧见?隐形起来了吗?」
「我们找到他现在的窝了,是一栋郊区的老屋,附近三哩以内没有其他任何房子,」麦尼解释。「自二十多年前因为一桩灭门血案而空置下来之后,再也没有人住进去过,甚至连原屋主都死了,也没有人出面继承,也就是说,那是栋无主的空屋。」
「意思就是说……」于培勛慢吞吞地说。「我搜集到的线索和猜测结论都是正确的?」
「没错,我们差一点点就抓到他了。」
「难怪,」于培勛恍然道,「难怪他会开始紧张,难怪他要放出最后通牒,恐吓我若是不识相,马上可以坐上下一号目标的宝座。说到这,我倒想要请教你们一下,既然我揪到他的小辫子了,你们怎么还让他给逃了?莫非他又……」他扬着眉。「把房子给烧了?」
麦尼颔首,「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神通,两次都能抢先我们一步,你敢相信吗?他竟然是在前天晚上才把那屋子给烧了!」他懊恼地握紧拳头。「虽然我们竭力想在火场中寻找线索,但是那傢伙真是该死的厉害,知道如何才能将一切烧得一干二净而下留下任何线索,所以……」
「所以?」于培勛眉尾轻轻一挑,突然伸出手去搭上麦尼的肩头,片刻后又收回来,发现大家都紧张兮兮地瞪着他看。「干嘛,我看起来就这么好吃,你们都想拿我当饵?」
五张脸红了两双半,十道视线不约而同尴尬地飞到两旁去找蚊子。
「就算我愿意当饵也没用,」于培勛冷笑着双臂环胸靠坐在办公桌沿。「这封信的目的也只不过是希望能像上回那样吓跑我,除去我对他的威胁,事实上,他一直是针对你们而不是我。」
「我们?」麦尼惊讶地环视四个得力属下一圈,「你是说我……」他指指自己,再依序指向其他人。「还有他、他,他、她,这几个?」
「没错,就是你们五个,而且……」于培勛指指他,表情难脱幸灾乐祸之嫌。「他最恨你,不过……」再瞄向其他人。「你们四个也跑不了!」
麦尼五人讶然相互对视。
阿曼达更是冲口而出问:「你怎么知道?」搞了半天,原来那些人会死都是因为他们?不,她无法接受这种事!
于培勛回眸一瞥桌上的信。「他告诉我的。」
「嗄?」
「他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喃喃自语,不过我认为他是故意要说给我听的,也可以说是给我一个慎重的警告,明确的告诉我他的目标是你们,所以我最好尽早脱身,否则下一回真的会轮到挡在他和你们中间的我了!啊,对了……」于培勛蓦而转向道南。「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爱尔兰口音,他带有很重的爱尔兰腔调。」
「爱尔兰?!」麦尼满面错愕。「那辆失窃的车挂的是苏格兰车牌,他的口音是爱尔兰口音,人在英格兰作案,这……地缘关系怎么这么复杂?」
「还有,那两栋被烧掉的屋子原主人都是威尔斯人。」罗特补充。
「那傢伙是故意的吗?」道南嘟囔。
「绝对是故意的!」阿曼达附议。
「还有,那傢伙应该是左撇子,他用左手写字。」于培勛再提供一条线索。
「那个我早就查证出来了,」约瑟巴忙道。「从字迹上。」
于培勛耸耸肩,麦尼凝睇他沉吟片刻。
「现在你打算如何?」
「你呢?你又打算如何?」于培勛反问。
「当然不能放过那傢伙,可是……」麦尼小心翼翼地看住他。「你……」
于培勛垂眸,蹙眉考虑半晌。
「我不晓得,虽然这回他的目的只是想吓跑我,但如果我继续牵扯在这件案子中,难保他不会改变主意。」
「我们会保护你!」
两眼不屑地往上一翻,「我可不敢信任你们的保护!」于培勛轻蔑地说。「再给我几天时间考虑考虑,现在你们自己先想办法,我想多少一定还有什么可以让你们追查的吧?」
「当然有,不过……」麦尼望向其他人。
「要不要我回来帮你们?」约瑟巴突然这么问。
「咦?回来?」于培勛纳闷地看看他,再询问地瞥向麦尼。「什么回来?」
「哦!约瑟巴一开始是分配到行动组来的,但是起初他……呃……」回答的是阿曼达。「有点……有点……不习惯,所以麦尼要他先到搜证鑑识组去帮忙,没想到他倒是颇有鑑识方面的天分,在那儿干的有声有色的,好多案子都是因为他所提供的线索而破案,所以我们一致同意让他继续留在那儿发挥。」
「原来你也是行动组的人啊?」于培勛惊讶地上下打量浑身贴满标准英国绅士标记的约瑟巴。「还真看不出来哩!」话说回来,007不也是这种专骗女人的绅士作风吗?搞不好这傢伙也是同一款的。
「不,这种时候我们更需要你留在鑑识组」麦尼表情严肃地否决了约瑟巴的建议。「你了解吧!约瑟巴?」
约瑟巴也很严肃地点点头。「我了解,你放心,我会竭尽所能帮助你们。」
一旁的于培勛看得不禁两眼一翻,真是受不了这种正经八百的英国人,在鑑识组工作实在是埋没了他,他应该去当贵族宅邸里的管家才对!
「要演舞台剧随你们,我要走了,没兴趣看,过两天我再……」随手搭上麦尼的肩,要告辞,却突然停住,旋即改口。「麦尼,请我喝下午茶。」
麦尼愕然。「呃?」
「我说请我喝下午茶!」于培勛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次。「圣马丁教堂地下室那家餐厅听说不错,又便宜,走,我让你请!」
「你让我请?」麦尼哭笑不得。「我为什么要请你?」
「我免费为你们工作这么久,吃没吃好,睡没睡好,你请我喝一顿下午茶会死啊?」于培勛恼火地顶回去,硬拖他走。「快走啦!」
「说的也是,好吧!我请你,可是……」麦尼可怜兮兮地摸着瘦骨嶙峋的皮夹。「一份就够了,你不要太贪心给我吃个两份、三份喔!」看来他也早就摸清棼于培勛爱占便宜的「小」毛病了。
「我偏要!」
「咦?!」
「你不加牛奶吗?」
「我喝茶从不加牛奶。」
「哦……咦?慢着,那是我的姜汁蛋糕!」
「那我再叫一……」
「好好好,给你!给……-?我的奶油松饼……」
「我再叫……」
「别叫,别叫!这也给你,这也给你……可是……我吃什么?」
「黄瓜三明治给你。」
「……好吧!总比没有好?」
于培勛和麦尼并没有真的跑到圣马丁教堂去,而是就近在附近巷子里找了闻古雅传统的小餐馆。
「培迪。」
「嗯?」
「你突然拉我出来喝下午茶,不是没有原因吧?」
毕竟是久经阵仗,回锅几百次的老油条,立刻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可是于培勛仅是瞄了他一下,便继续吃他的……不,麦尼的蛋糕和奶油松饼,直到他吃光麦尼的份,开始吃自己那一份时,他才咕哝了一句话。
「他要杀我。」
「……」麦尼突然扔下吃一半的三明治,抓起茶壶来猛灌。
一块奶油松饼刚咬一半,于培勛不觉愕住,看得目瞪口呆。「很抱歉打扰你『品茶』的兴致,不过天气虽然仍旧很冷,但是那茶喝进肚子里还是很烫的,而且……喝茶不是应该用杯子喝吗?」
连瞪他一眼的空闲都没有,麦尼继续猛灌茶,好不容易终于把梗在喉头的那团三明治吞下去,这才放下茶壶拼命喘气。
「你……你见鬼的刚刚说什么?」他粗鲁地横臂抹着嘴问。
于培勛眨了眨眼,耸耸肩,低头继续吃奶油松饼。「他要杀我。」
「可是你不是说他是警……」麦尼气急败坏的低吼。
「起初是。」于培勛懒洋洋地打断他的怒吼。
麦尼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于培勛斯斯文文,优优雅雅地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好像故意表演给麦尼看似地。「那傢伙写那封信给我的时候,的确只是想吓唬吓唬我而已,但是……」放下茶杯。「当他发现我并没有被他吓到,而且可能不会那么轻易退出这件案子时,他就下定决心要除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