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熊一对苗君儒非常客气,腾出自己的屋子让他住,为了防止他逃脱,在屋外布下重重警戒。

以苗君儒的本事,若真想趁夜逃走,屋外的那些日本士兵根本困不住他。他拒绝了黑泽熊一给他送来日本美女的好意,躺在舒服的大床上,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黑泽熊一押着上了一艘舰船,朝老爷庙方向而去,随行的还有三艘日军炮艇。

湖上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兴许是日军封湖的缘故,湖上看不到一艘渔船,只有挂着日本军旗的舰船来来去去。

舰船绕过了老爷庙,驶向东北方向。前行没多远,就见正前方的天空中悬着一大片乌云。看到那片乌云,黑泽熊一登时变了,对苗君儒说道:“出事的舰船就沉没在那片乌云的下面!”

这时,天空中传来“呜呜”的声音,苗君儒以为是湖面上起的飓风,举目一看,只见右前方的空中出现三个黑点,黑点迅速变大。有日军士兵惊恐地叫喊起来“飞机!”

若是两三年前,日军士兵看到天空中出现的飞机,定然欢呼雀跃,随着缅甸战线与太平洋战线的失利,日军已经渐渐失去制空权,天空中飞来飞去的,都是画着鲨鱼巨嘴的美军飞机。

飞机贴着水面直飞,朝舰船冲过来。不待飞机靠近,舰船和三艘炮艇上的高射机关枪已经开火,子弹如雨一般泼泻出去。

美军飞机在弹雨的空隙中左右穿梭,在还击的同时不失时机地投下鱼雷。鱼雷在水中如大鱼一般,卷起一条直线的浪头,朝舰船冲过来。

“转舵,转舵!”黑泽熊一叫喊的声音都变了调。舰船在他的指挥下转舵,及时地避过了鱼雷的袭击,但一艘炮艇却被鱼雷击中,在爆炸声中断为两截,很快沉了下去,炮艇上的日军如煮饺子一般在水里飘浮。另外两艘炮艇一面继续反击,一面加紧救人。

三架飞机在空中盘旋,飞机俯冲滑过舰船的上空,不但看到机翼上的美军标志,而且还能清楚地看到那戴着飞行头盔的驾驶员。飞机上机关炮的威力甚是吓人,所到之处卷起一片血雾,舰船甲板上出现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洞眼,中弹的日军士兵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瞬间就被子弹撕裂,残躯滚得到处都是。一颗瞪着眼睛的人头和一截断臂滚到苗君儒的脚边,被他一脚踢落湖中。

天空中的乌云内出现闪电,一股浓黑的雾气渐渐从湖面上升起。一架美军飞机颤抖了几下,竟然掉转头,朝那片乌云冲了过去,转眼就不见了。黑泽熊一扑到高射机关枪前,托起机枪瞄准飞机射击,一架飞机在俯冲时中弹,拖着浓烟一头扎入湖中,剩下的一架飞机见机不妙,飞快爬升消失在视野中。

连美军的飞机都来凑热闹了,沉在湖底那神秘东西的重要性可想而知。苗君儒想起龙婆圣女说过的话,这是一场即将来临的浩劫。

可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能够引起这场浩劫呢?

除沉没的那艘炮艇外,另一艘炮艇被美军飞机的机关炮打坏了船尾的发动机,停在湖面上动不了了。黑泽熊一命令士兵将舰船和炮艇用绳索拴住,拖曳着继续往前行。

湖面的雾气越来越浓,苗君儒看着天空中那团越压越低的乌云,却怎么也不见那架美军飞机从里面飞出来。

只片刻功夫,飘浮在水面上的黑雾竟然离奇消失了,但空中的乌云却不曾散去,反而越压越低,一种无形的恐惧压迫着每一个人。船上的日军士兵一个个面露惧色,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里的枪。

苗君儒听到空气中传来的“滋滋声”,随即两耳开始刺痛,大脑内嗡嗡直响。这种声音他在昨天晚上就见识到了,当下朝黑泽熊一喊道:“难道你不怕沉到水底去?”

黑泽熊一狞笑道:“有你在,我怕什么?”

舰船前行一阵,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湖面,像煮开锅的沸水一样,不断往上冒气泡。

黑泽熊一下令停船,命人取过几套潜水服来。就在苗君儒被黑泽熊一逼着穿上潜水服下水搜寻神户丸号的时候,他并不知道,那处深藏在芦苇荡深处的游击队营地不但遭到日军袭击,而且刚逃出来的美国人重新被抓走。由于鼍龙珠的丢失,荷花一时无法联络水族前来帮忙。

诸不知他这一下水,差点连命都丢掉。

×××

且说肖三妹带着水生和那帮美国人离开了都昌城,趁夜穿过芦苇荡来到湖边,上了停泊在水边的几艘小船。他们按规矩蒙住美国人的眼睛,将他们带到游击队营地。一到营地,肖三妹就让水生领着荷花去休息,她则下令耿二虎带人将美国士兵看管起来,而她却逼着波尔先生说出那艘沉船里面,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刚开始,吴建新并不反对肖三妹那么做,因为他也想知道日本人拼了命要找回来的,究竟是什么玩意。但是随着波尔先生的极力不配合与两句连他都听不懂的英语,他看出了情况不对,待要劝阻时,却已经迟了。

这几个训练有素的美国大兵,别看在日本人那里老实得像几条狗,可要对付十几个手持破枪的游击队员,还是不在话下。

一名美国士兵借口要撒尿,趁游击队员不备发起突袭,很快就被他们打倒几个游击队员,并夺去了几支枪。耿二虎见状大怒,率先开枪,美国士兵也开枪还击,双方在营地上打得不亦乐乎,枪声传出很远。

在草棚中睡觉的荷花被枪声吵醒,懵懵懂懂地走出来。在月光的照射下,戴在她胸前的那颗鼍龙珠发出耀眼的蓝色光彩。

波尔先生看到那发光的鼍龙珠,呆了片刻,领着两三个美国士兵朝荷花冲了过去,他们势要把那宝贝抢到手。

水生从棚内冲出,上前抱着妹妹荷花要跑,却被波尔赶上,从他手里将荷花抢走。十二岁的水生一时间愣在那里,他想不通被他爸爸拼死救出,待人和蔼可亲的波尔先生,怎么突然间变成凶神恶煞一样。

波尔搂着荷花退了几步,正要动手从荷花脖子上摘下那宝贝,哪知荷花比他还快,已经自行摘下那串珠子,远远扔了出去。炫目的蓝光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无比的弧线,消失在水面上。

波尔见荷花将那串宝贝扔进了湖里,气得骂了一句,他见耿二虎带着游击队员包围上来,忙拖着荷花,在几个美军士兵的保护下逃入芦苇荡。

水生拉着肖三妹的衣袖,焦急地哭道:“肖姑姑,苗教授要妹妹呼唤水族帮忙,才能从鬼子手里抢回神秘的东西,快点去救妹妹!”

在水生的哭喊下,肖三妹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忙下令耿二虎带两个人留下来照顾受伤的游击队员,其他人跟着她往前追。她坚信,在这茫茫芦苇荡中,不识道路的美国人肯定逃不了多远。

她的命令刚说完,几颗炮弹呼啸着当头砸了下,几个游击队员顿时被炸翻在地。原来日军早就想扫平这股驰骋在湖面上的抗日力量,只因游击队藏匿太深,多年来日军都找不到游击队的营地。当他们离开都昌时,日军已经暗地里安排了十几艘小船,悄悄地跟在他们的后面。弯弯绕绕的芦苇荡使日军的小船迷了路,可闹腾的枪声却给日军指明了方向,迅速朝游击队的营地包围了过来。

肖三妹辨清炮弹来自水上,一边护着水生,一边大声下令:“保护受伤的同志,大家分开从岸上走!突围后到夹水湾集中!”

在游击队遭受炮轰的时候,波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和那几个美军士兵慌不择路,陷入一块沼泽地中。波尔情急之下,将荷花抛了出去。荷花站在岸边,默默地看着逐渐下陷的美国人,转身逃入芦苇荡中。美军士兵都知道,一旦陷入沼泽地中,千万不能挣扎,越挣扎下陷得就越快,所以他们都不敢乱动,期盼着游击队快点赶到。落在游击队的手里,总比憋死在泥巴里强。

淤泥逐渐漫过他们的胸膛,也没有等来游击队员,就在他们的脖子被淤泥包裹住,已经绝望的时候,总算有人过来了。可惜他们听到一阵叽里呱啦的日语,还有手电筒的光芒。

他们伸着脖子,用尽力气喊“救命”。

闻讯赶到的日军用绳索将波尔和美军士兵从淤泥里拖出来时,肖三妹和水生就伏在距离波尔他们不远的荷叶下方。在水边长大的他们,自然知道用手扯着岸边芦苇的根,将身子平伏在泥内而不陷下去的道理。

日军的注意力都在波尔和美军士兵的身上,并未继续仔细搜索。待日军离去后,肖三妹和水生从荷叶丛中爬上岸,他们刚走了不远,从旁边冲过来一个黑影,撞到她的身上。肖三妹抱住那黑影,认出正是被波尔掳走的荷花。她顿时百感交集,紧紧地将荷花和水生搂在怀里。

过了片刻,水生说道:“肖姑姑,我们怎么办?”

肖三妹低声问荷花:“还记得你扔那串珠子的地方么?”

荷花点头,说道:“婆婆说,珠子宁可扔到水里,也不能让人抢了去!”

营地方向冒起冲天大火,定是鬼子放火烧了草棚。肖三妹拉着荷花和水生的手,悄悄朝宿营地走去,每走几步她都会停下来,仔细辨听周围的动静。从十七岁那年参加游击队开始,她与鬼子打了好几年的交道,深知鬼子的狡猾。游击队有好几次躲过鬼子的扫荡返回驻地时,差点被蹲守的鬼子所包围,仰仗对地形的熟悉才得以安全撤离。游击队很快摸索出了一套对付鬼子的经验,根据虫鸣以及鸟叫声,判定周围有没有敌人。

这次被鬼子偷袭完全是意外,若不是与波尔他们那帮美国人起了冲突,负责放哨的同志也会察觉到靠近的鬼子船只。

确认没有埋伏的鬼子后,肖三妹领着荷花和水生回到营地,见大火还没有完全熄灭,十几个棚子全被烧了。地上有不少炮弹炸出的坑坑洼洼,还有不少血迹。他们在营地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一具游击队员的遗体。想必是鬼子拉走了,明儿挂在城门前示众。

绝不能让同志的遗体受到侮辱,必须尽快赶到夹水湾,联络上其他的同志,再设法报仇。

荷花走到水边,指着不远处的水面说道:“肖姑姑,我就扔在那里!”

“这地方的水不深,姑姑这就下去帮你捞上来!”肖三妹说完,正要下水捞珠子,却被荷花拖住,荷花接着说道:“珠子不在了!”

肖三妹一愣,问道:“怎么会不在了?难道已经被人捞走了?”

她记得荷花扔珠子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或许连躲在暗处的鬼子都看到了。

荷花说道:“珠子一下水,谁都找不到!”

没有被鬼子捞走,那倒是好事。肖三妹说道:“珠子是婆婆留给你的,没了怎么办?”

荷花想了一会,说道:“婆婆说,要是珠子落了水,需在十五月圆之夜去老爷庙找回来!”

肖三妹与婆婆认识了这么久,也知荷花所说的话非假,她望了望渐渐西沉的明月,现在已近凌晨,再过两天才是十五。

水生着急道:“肖姑姑,天亮之后,苗教授一定被鬼子逼着下水找东西,怎么办?”

荷花说道:“没有珠子,我也没有办法找到水族!”

肖三妹生怕鬼子杀回马枪,不敢在营地久留,她决定带着荷花和水生,去夹水湾找到其他的同志后,再做考虑。

×××

肖三妹和水生兄妹俩来到约定地点夹水湾,天色已经大亮,荷花伏在她的背上,睡得正香。

耿二虎带着两个游击队员迎上前,眼中含着激动的泪水,开心地说道:“肖队长,你回来就好了!”

肖三妹的秀眉一挑,问说道:“大家都回来没有?”

“包括姓吴的在内,总共才十一个人,还有五六个带伤的,其中两个伤势严重。”耿二虎低声说完,见肖三妹的脸色不好看,忙自我安慰道:“其他人可能会陆续赶来!”

肖三妹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鄱阳湖游击队成立了好几年,最初发展到一百多人,最艰难的时候也有二三十个人。这几年来,他们和鬼子无数次作战,虽偶有死伤,可都没有像这次这样大伤元气,自从遇到苗教授,仅仅两天的时间,队伍就只剩下这么几个人了。姓苗的真的就是一个灾星啊!

耿二虎接着道:“刚才我们看到湖面上有三艘鬼子的炮艇,护着一艘大铁壳船朝老爷庙那边去了,这位吴兄弟说要去救苗教授,可是我们现在就这么几个人,怎么去救啊?”

耿二虎的声音很大,把荷花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地说了一句话:“必须要救,没有他就没有你们!”

肖三妹大吃一惊,她背上荷花所发出的并非是幼稚的童音,分明就是婆婆那苍老而低沉的腔调。她连忙把荷花放下来,焦急地问道:“婆婆,怎么救啊!”

荷花似乎被肖三妹的模样吓坏了,呆呆地望着她,片刻后才委屈地大哭起来。肖三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将荷花拥在怀中,小声地抚慰着。

吴建新站在一旁说道:“肖队长,我觉得事情越来越严重,绝对不能让鬼子把那东西拿到手,要不你们放我走,我出去设法尽快带人来帮你们!”

耿二虎说道:“鬼子在湖上和岸上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连美国兵都被抓了,你出得去么?”

吴建新说道:“出不出得去,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就算死在鬼子的手里,也总比这样躲来躲去的强!”

耿二虎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投靠鬼子当汉奸?你这家伙,我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老子先毙了你!”

还没等肖三妹发话,水生站在他们中间,大声喊道:“够了,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婆婆说了必须要救苗教授,没有他就没有我们!”

肖三妹说道:“水生,姑姑也想救苗教授,可是我们怎么救?”

水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肖三妹对耿二虎说道:“他本来就不是我们一路人,让他走!”

吴建新朝肖三妹拱了拱手,倒退着消失在芦苇丛中。肖三妹望着吴建新消失的地方,低声道:“他要走的话,完全不需要来这里!”

耿二虎惊道:“你怀疑他是汉奸?”

“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以后我们都防着他一点,”肖三妹继续说道:“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你带着人马上转移!”

耿二虎问道:“那你呢?”

肖三妹说道:“不用管我,我和他们兄妹去救苗教授!”

耿二虎不可思议地望着肖三妹:“就你们三个?”

肖三妹坚定地说道:“执行命令吧!”

尽管耿二虎十分不愿意,但在肖三妹那严厉的目光下,带着其他人离去。

待所有的人离开后,肖三妹才蹲下身子,对荷花道:“告诉我怎样救苗教授?”

但这一次荷花却不吭声了,过了一会才说:“婆婆走了!”

肖三妹站起身思索了片刻,牵着水生和荷花的手,来到一处小水湾,掀开岸边的一堆枯草,露出一艘小船来。她将兄妹俩抱上船,随后跳了上去。水生问道:“姑姑,我们去哪里?”

肖三妹架起船桨朝前滑动,平静地说道:“找苗教授去!”

她已经想清楚了,既然婆婆借荷花的口告诉她,让她和水生兄妹俩一起去救苗教授,那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小船出了水湾,往老爷庙方向而去。小船紧贴着湖边那一片片的芦苇和莲花丛前行,一看到有鬼子的船只,就立刻躲进莲花丛中。有好几次,鬼子的巡逻船队就在距离他们不到十米远的水上驶过,完全可以清楚地看到船上那鬼子丑陋的面孔。

船行到湖中心快到老爷庙的时候,湖面上起了风浪,小船在在风浪中艰难地前进。前行没多久,就见前后有两艘悬挂着鬼子军旗的轮船飞驰过来。没有芦苇和莲花丛的掩护,一眼就能被鬼子发现。这一次鬼子没有开炮,但轮船上的机关枪响了,子弹噗噗地落在小船周围的水中,激起些许水花。有几颗子弹射中了小船,钻出几个铜钱大小的洞,湖水顺着那几个洞眼往内灌。

伏在船舱中的水生指着前面的天空,叫道:“姑姑,你看,那边有飞机!”

肖三妹展目望去,见一片乌云的下面,有三架飞机正盘旋着,而在飞机的下面,有三艘鬼子的炮艇和一艘大船。只片刻功夫,一架飞机被击落,一架不知所踪,剩下那一架逃走了。

湖面上突然狂风大作,巨浪滔天,那两艘追来的鬼子轮船见状不妙,早就加油逃离了。肖三妹撇了船桨,用一根船索将水生和荷花拴在她的腰间,又将绳索的另一头牢牢系在船尾。她用手紧紧抓着船帮,努力使身体不被风浪抛出船外。

船舱内的积水越来越多,已经漫过了他们的腰。小船如一片秋风中的枯叶一般,被滔天巨浪席卷着,一会儿高高抛起,一会儿重重地摔了下来,随时被卷入水底。

小船忽地再一次被风浪高高的抛起,于半空中裂成数块,肖三妹下意识地搂紧了水生和荷花,三个人随着浪头落入水中。

肖三妹仗着水性将水生和荷花托出水面,还没来得急喘一口气,又一个浪头将他们卷入水底。她憋着一口气,正要再一次努力将水生和荷花送上水面,却感觉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道,将他们往下拉。

刹那间,她感觉眼前闪现一道蓝色的亮光。紧接着,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出现视野中……

而在在距离他们两三里的湖面上,苗君儒在黑泽熊一的催促下穿上了潜水服,又被人在腰间拴上一根绳子,随着指令跳入水里。跟他一起下水的,还有五名日军潜水员。

苗君儒一入水,就感觉不对劲。虽然水下不断往上冒气泡,可是却有几道漩涡,在船只的下方旋转着。一名日军潜水员被一道漩涡卷上,瞬间断成两截,鲜血在水中形成一条血线,被漩涡吸入看不见底的深处。

苗君儒明白过来,漩涡的力道很大,将人往水底扯,而系在腰间的绳索很结实,上下两股力道非常大,活活将人扯断。

另四名潜水员见状,慌忙抓着绳索往上爬,但是他们再快也快不过旋转而至的漩涡,只是眨眼功夫,四名潜水员相继被漩涡扯成了两截。有两道漩涡迅速向苗君儒靠近,根本不给他往上爬的机会。就在两道漩涡合二为一,同时卷住他的时候,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一具残躯上的刺刀。

刺刀割断了绳索,他的身体在漩涡中像陀螺一样旋转着,被那股力道拖向无尽的深渊。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卷到什么地方去,不管遇上什么,手中有件武器,总比空着手的好。当下将那把刺刀插在腰间。

他精通周易之术,知道自己不该在此命绝,但命数往往会发生变化。三国时诸葛孔明火烧上方谷,但天意不灭司马一族,降下暴雨熄了大火,人算不如天算,便是这个道理。

那股神奇的力道突然消失了,苗君儒尽管被转得头晕脑胀,但他仍尽力保持清醒,张开双臂反方向划水,使自己停止旋转。

水下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伸手摸向系在腰间的水下探照灯,摁下开关,探照灯闪了一下,便灭了。他用手一摸,发觉探照灯的灯罩已经破碎,灯罩一碎必然进水,这灯算是废了。

他索性扔掉探照灯,解开绑在腰间用来下潜的铁块。他以为铁块一解掉,身体就会自然上浮,他用手划了几下,虽然是在水中,感觉却似进入一个失重的空间,既不往上飘,也不往下沉,就这么悬浮在水中。他就是再用力划,也无法使身体往前动一下。

他心里明白,身上氧气筒内的氧气,只够他在水下维持一个小时,若一个小时内他不能浮上水面,那就只有等奇迹出现了。

他就那么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候,等候最后一刻的到来,一个小时为3600秒,他以自己的脉搏计算,当跳到2700下的时候,他感觉呼吸困难起来。

兴许下沉得太深,氧气消耗过大,照这么推算,根本撑不了一个小时。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朦胧之间,他似乎在漆黑的夜色中,看到一道诡异的蓝色光芒……

×××

不知过了多久,苗君儒苏醒了过来,眼前仍是漆黑一片,鼻子闻到一股熏人的腥臭,也不知身处什么地方,他接连吸了几口气,感觉空气虽然浑浊,但不压抑。这时,他似乎听到一声呻吟,那声音好像是一个女人发出的,他用手试探性的在身子周围摸索着,却摸到一条软乎乎的大腿,吓得他连忙把手缩了回来。那个人似乎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尖叫,接着听到咔哒一声,好像来自金属的撞击。

苗君儒暗叫不好,忙伏在身子,他刚贴着地,就听到两声枪响,声音在这个并不大的空间里回荡着,震得他耳朵嗡嗡直响。他听到一个女人焦急的呼叫:“荷花,水生!”

他听出是肖三妹的声音,忙道:“肖队长,是我!”

肖三妹惊喜道:“苗教授,是你么?”

苗君儒急忙道:“是我!你可千万不要再开枪了,刚才我要是慢了半秒,你打中的可就是我。”

肖三妹循着声音扑了过来,紧紧搂住苗君儒,哽咽道:“苗教授,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黑暗中,苗君儒感受到肖三妹那温软身躯紧紧贴着他,令他浑身不自在,连呼吸有些不自然起来。长这么大,他只与初恋女友廖清有过一次男女之爱,自错过与廖清的姻缘之后,他便将自己的情感深深藏起来。这么多年的野外考古,也接触过不少爱慕他的女性,可他都视若浮云,从不敢越雷池半步。连刻意的牵手都没有,更别说像这么紧紧相拥了。

他暗叫惭愧,忙将肖三妹推开,同时说道:“肖队长,水生和荷花呢?”

肖三妹退坐到一旁,呼唤起来:“水生,荷花……”

呼唤了几声,都未有人回答。苗君儒道:“肖队长,从你开枪的声音判断,这地方并不大,我们两人小心摸索看看!小心周围的情况!”

在这种陌生而又黑暗的环境中,自然小心为上。苗君儒一手接过肖三妹递过来的匕首,另一只手非常小心地向前摸索,每往前几步,都要呼唤一声“荷花,水生!”

脚下的地面坚硬而平坦,手摸到的都是骨头,有动物的,也有人类的,但大多数都是鱼骨,也有几个圆溜溜的东西,其中两个骷髅头,另几个则是陶罐。在骷髅头的边上,他摸到了一堆善未完全风化的衣物,顺手将那些衣物拖了过来。他向肖三妹要来手枪,取出里面的子弹,去掉弹头,接着撕下一小块衣物塞住其中一颗子弹的顶部,把子弹压回枪膛里。并将剩下的子弹内的火药倒在那堆衣物上。

一声枪响,从枪口射出的火花引燃了衣物上的火药,一股火苗窜了出来。借着火光,苗君儒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他们置身于一个洞窟之中,洞窟并不大,也就两间房子大小。洞窟内并没有见到水生和荷花,满地都是鱼和动物的骨头。脚下的地面由大块方整的石块铺成,在他们的身后有一排台阶,台阶的下面是一汪黑乎乎的死水。四周的洞壁平滑,似乎有人工雕琢过的痕迹。洞顶为穹形,最顶处距离地面约五六米。在最顶处的旁边,各有三个孔洞,呈三角形对称排列。整个洞窟的形状,就像一只反扣过来的大碗。

在他们的前方,有一个半人高低的洞口,弯着腰便可进入。但在那个洞口的两边,各有一堆骸骨,有数十具之多。那些骸骨似乎被人刻意整理过,一根根堆得整整齐齐,并用一排骷髅头围成一圈。

肖三妹似乎被那两堆骨头吓住了,站在苗君儒身边不敢乱动。

苗君儒的目光落在那两堆骨头中间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上,要想进入那个洞口,必须从那个东西的旁边走过去。他看了一会,顾自说了一声:“奇怪!”

肖三妹说道:“两堆死人骨,有什么奇怪的?”

“你看到顶上的那三个洞没有,那是三尸聚魂阵,专门凝聚冤魂的!”苗君儒说道:“还有那个圆圆的东西,你再仔细看看,像什么?”

肖三妹壮着胆往前走了几步,见那个圆圆的东西,如西瓜一般大小,泛着一抹怪异的绿色,表皮凹凸起伏,也如西瓜的纹理一般。就在她看的时候,那东西竟然动了,瓜面上赫然出现一张人脸,脸上点点斑斑的似有血迹。她吓得惊呼一声,跳到苗君儒的身后。

苗君儒说道:“这东西叫尸头蛮,是死者临死前的怨气所结,生于地下深处,需历数百年,方可长成西瓜大小,且皮上出现人脸,便成熟了。三尸聚魂阵用来凝聚死在这里的冤魂,才得以生成尸头蛮。我此前只是听一位江湖上的前辈说过,并未亲眼所见!此物乃人世间的至宝,可遇而不可求。”

肖三妹低声道:“这东西单就那名字就很吓人,会吃人么?”

苗君儒说道:“吃人倒是不会,但可被人练成异术,千里之外取人魂魄。而且此物有奇毒,碰到则全身溃烂而死。我还听那老前辈说,此物也是一副专治天下奇毒的灵丹妙药,若得正法,可令人起死回生。”

肖三妹问道:“什么是正法?”

若要对肖三妹说正法,只怕三天三夜都说不清楚,苗君儒说道:“你不是法门中人,不懂的!”

肖三妹说道:“我倒不关心什么是正法,若是那圆球真能让人起死回生,就可以救胡大哥了!”

“即便能起死回生,那也得肉身完整才行,”苗君儒说道:“我们还是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找到水生和荷花,也算对得起你的胡大哥!”

肖三妹说道:“不知道哪个邪魔歪道在这里摆了阵,我要是见到,一定饶不了他。苗教授,您看那两堆骨头,被摆得整整齐齐,肯定有人下来过,而出入口就是尸头蛮后面的那个洞。”

苗君儒点了点头,弯腰捡了几根骸骨,用破布做了几个火把。他不小心踢翻了一个陶罐,从里面流出来一滩黏糊糊的黑色液体。他认出那液体是存放多年的火油,当下大喜,将几根火把都沾了油。

不知这处洞穴距离地面有多远,那些火油可不敢浪费。他将剩下的火油收集起来,又检查了另几个罐子,但只找到半罐。有半罐就不错了。

他举着火把朝那个洞口走过去,当走到尸头蛮面前时,只见尸头蛮突然向前滚动,似乎要滚到他的脚下,好在他反应够快,及时跳到一旁,才没被尸头蛮撞上。

一击不中,尸头蛮退回原处,左右摇晃着,似乎有些得意。

按道理,无论是蛇虫鼠类,还是狼狐野兽,无不惧怕火。而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动物,更是见不得光,可是眼前这尸头蛮,似乎并不畏惧他手中的火把。

苗君儒皱了皱眉,点燃了一个火把握在手里,双手各持一个火把,试探性的往旁边走了两步,他想与尸头蛮保持一定的距离,从左边骸骨堆绕过去。刚要继续往前,就见那尸头蛮也朝左边晃了一下。他打定主意,干脆与尸头蛮较量一番。按他的想法,先将尸头蛮引向左边,接着仰仗自己的功夫,以一种极快的身法,从右边跳过去。

饶是他的速度非常快,但尸头蛮的速度比他更快。他刚腾起身子,凌空翻越到右边的骸骨堆,脚还未落地,尸头蛮就滚到了他的脚下。他人在半空,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好在他临危不乱,又有异于常人的功夫底子。当下将身子在空中打横,持火把的手抵向洞壁,借这一抵之力反弹回来,落到肖三妹的身边,被肖三妹扶住。

这几下兔起鹘落,只在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完成了与尸头蛮又一轮较量。若是换作别人,只怕已经被尸头蛮撞上。

尸头蛮滚了几圈,又回到原处,表皮上的那张人脸对着他们,裂开嘴巴似乎发出讥笑。

苗君儒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低声道:“肖队长,你千万注意,这东西好像成精了,要把我们两个人困死在这里!”

肖三妹急道:“苗教授,那怎么办?”

急也没有用,得想办法。那位江湖上的前辈只告诉过苗君儒尸头蛮的来历,并未告诉他怎么对付尸头蛮,他望着尸头蛮旁边的两堆骸骨,脑海中灵光一闪,说道:“我怎么就忘了呢?”

肖三妹抓着他的胳膊,问道:“忘了什么?”

苗君儒说道:“天生万物,一物降一物。毒蛇出没的地方,往往有蛇药!这尸头蛮虽然不让我过去,但它却也不敢往前,我计算过了,两堆骸骨之间的距离约莫一丈,尸头蛮的活动范围就在一丈之内。我们找找,这里面肯定有克制它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身后一声水响,转头一看,见从水下冒出一头怪物来,那怪物瞪着一双铜铃一样大的血红色眼珠子望着他们。

肖三妹下意识地举起枪,但被苗君儒按住,他已经认出眼前这怪物,就是一天前和他在老爷庙交过手的那头怪物。

怪物似乎认出了苗君儒,朝他嚎了一声,拖着巨大的身躯一步步走上台阶,朝他们逼了过去。怪物的两只手上,各抓着一个人,苗君儒和肖三妹都是已经认出,怪物手上的人,正是他们要寻找的荷花和水生。

荷花和水生的身体软绵绵的耷拉着,也不知生死。肖三妹大喊一声,不顾一切朝前扑过去。怪物扔掉水生,扬起巨掌朝肖三妹当头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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