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苗君儒考古探案系列>苗君儒考古探案系列2:湘西蛊毒>第八章 血淋淋的恐怖事件

当阿妹也看清凉亭内的情形时,吓得尖叫一声,抓着苗君儒的胳膊,躲在他的身后闭着眼睛不敢再看。

凉亭的中间竖着一根半人高的木桩,木桩上放着一颗刚砍下来没有多久的人头,人头的眼睛被挖去,只剩下两个还淌着血的黑洞,那黑洞直愣愣地望着他们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似乎还带着一抹残忍而恐怖的笑意。

人头的头发枯黄,被扎成一束垂到脑后,从断头处渗出的血,沿着木桩流到了地上。

一定是那两个人干的,苗君儒牵着阿妹的手,绕过那木桩,他在凉亭的周围找了一个圈,并未见死者的尸体。

奇怪,头被砍下来了,尸体呢?

就算被扔到树丛中,也应该有血迹才对,可是除了凉亭内的血迹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半点血迹,尸体没有了,单留下人头,这倒是邪门得很。

那两个人把什么人的头砍下来,放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凉亭内,又有什么用呢?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忙返回凉亭内,在木桩旁边的地上,果然找到了被掩饰过的痕迹,他找来一根干树枝,拨开那些浮土,见到一大滩和泥土混在一起的鲜血。

他估计的没有错,那两个人的手法和根娘一样,都会用方法将尸体变成血水。根娘若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根本不懂得那么做,在化掉那个叫老三的土匪尸体时,她的手法非常老练。

他回到木桩前,用手指掰开人头的嘴唇,见里面牙齿呈黄褐色,门牙很大,嘴巴内的牙齿数目不多,但每一颗牙齿比常人都要大一些。他仔细看了一下人头脑后的头发,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呀!”

阿妹问:“你说什么?”

苗君儒说道:“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他们为什么要杀这个人,而且把头放在木桩上,将尸体化掉。从这个人的牙齿和头发看,好像是远古时代的人,和野人有些相似,虽然我听说武陵源那边有野人出没,可是武陵源距离这里……”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离开凉亭,和阿妹继续往前走。

阿妹问:“你发现了什么?”

苗君儒说道:“这个人应该来自一个野蛮而古老的部落!”

阿妹惊道:“你说那个人来自一个古老的部落?”

苗君儒十分肯定地说道:“可以这么说,但是他出现在这里,说明他们应该接触了现代的社会文明。我猜不透那两个人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杀害他?”

在湘川云贵一带的大山中,经常有人看到野人模样的人出没,事实也证明这一带的山里,生活着一些与世隔绝的种族部落,一些部落还处于原始社会的状态。苗君儒曾经见过一个野人死后留下的颅骨,其牙齿与那个人头的牙齿有些不同,从进化的角度看,这个人具有接近现代文明人的特征,所以他认定是来自于某个部落。

将人杀死后割下头颅放在木桩上,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某些仪式的需要,另一种则是警告。

他比较认定后一种可能,那么那两个人究竟是要警告什么人呢?

阿妹说道:“我小时候听爷爷说,他进山采药的时候,遇到过一些人,也不知道是哪个族的,反正说话谁都听不懂,那些人好像很好客,还给他吃喝呢!”

这云贵高原的茫茫大山中,也不知道有多少那样处于蛮荒时期的部落,阿妹的爷爷遇上的,也许是其中的一支。

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苗君儒思索了一下,只要找到有村子的地方,就找户人家求宿,明天一早赶路,先去新寨。他觉得在找到虎爷之前,有必要和姚万泉见一面。如果姚万泉将其当年做过什么事情全部说出来的话,就没有必要那么大费周折地去查了。

阿妹说道:“前面的山谷里有一座道观,一个月前,我和黎道士在那里住过!”

黎道士应该就是那个跟在许道长身边的人了,苗君儒没有说话,只顾注意着脚下的路,路中间的小草明显被人踩过,而且走过的不仅仅是一两个人。这条路虽说已经荒芜,但还是有人走的,而且走的人还不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前面的山腰上有一线灯光。

无论是寺庙还是道观,都讲究早睡早起,这种时候已经很晚了,道观内应该没有灯光才对。苗君儒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脚下加快了步伐。

来到这座道观前,果然见大门开着,从里面透出的灯光,照见门槛上倒着的那具尸体。尸体身上穿的是道袍,头被砍掉,血流了一地。

若是土匪杀人,极少用这种残忍的手段,何况湘西这边对道士极为尊敬,就算是再心狠手辣、穷凶极恶之徒,也不敢轻易朝道士下手。

阿妹惊道:“怎么会这样?”

他们进了道观来到大殿内,木柱上的两盏桐油长明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在真武大帝神像前的供桌下,还躺着一具道士的尸体,道士的手里拿着一把剑,头颅同样被砍去。供桌上的供品被打翻,东西撒了一地,从现场看,这里经历了一场短暂的搏斗。

在大殿旁边的厢房内,他们找到了观主的尸体,同那两个道士一样,观主的头颅也不见了。观主的身体依然保持着死前的姿势,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腹部,好像正在和什么人谈话。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两个茶碗,观主身边茶碗里的茶喝了一些,另一只碗里的茶却没有被喝过的样子。观主是在与人谈话的时候,被人从身后下手砍掉头颅的,鲜血喷溅出来,整个房间里都是血迹。

苗君儒用手摸了一下桌子上的血迹,虽然血迹已经干了,但从尸身的僵硬程度看,也是这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

能够被观主请到厢房内坐着喝茶的,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而能够站在观主的身后杀人的,与观主的关系绝非一般。

苗君儒正要往别处去看,阿妹说道:“这里就三个人,我都见过的,现在他们全都死了,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们?”

苗君儒没有说话,厢房内并没有翻找过的痕迹,凶手杀了三个人后,提着头颅就离开了。凶手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他们为什么要杀道观里面的人呢?杀了人之后,为什么要把头给带走呢?

苗君儒似乎想起了什么,叫道:“不好!”

阿妹问道:“怎么了?”

苗君儒说道:“许道长他们有危险!”

阿妹惊道:“那我们怎么办?”

苗君儒说道:“就算我们现在赶回去,也已经迟了!但愿许道长能够看出谁是凶手,逃过这一劫!”

阿妹问道:“难道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告诉我,那两个人是谁呀?”

苗君儒望着那碗没喝过的茶水,说道:“是耿酒鬼和田秃子,刚才我进厢房的时候,里面除了血腥味外,还有一丝酒味,与我在耿酒鬼身上闻到的一样,只有他的酒,才有这么浓的味道。”

阿妹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苗君儒缓缓说道:“是两个赶尸匠,耿酒鬼要我去找根娘,就是利用我额头上的灵蛇标记,吓住那些控制根娘的人,并把她带出来,之后根娘偷偷离开我们。我也只是一种推测,还不能肯定,如果真的是他们两个,有什么理由要杀掉道观里的人呢?但是也只有他们那样身份的人,才与道士有这样的交情。”

阿妹说道:“是呀,他们只是赶尸匠,为什么要杀人呢,而且杀的是道士。”

苗君儒问道:“根娘找到你们的道观是什么时候?”

阿妹说道:“是昨天上午,她和许道长单独说了一阵子话,后来许道长就叫我跟她去,说是去救你。她到山脚下的村子里找来了两个人,抬着一副棺材跟着我们走,后来的那些事,你都知道的呀!”

苗君儒点头道:“我还真的是小看她了,这个女人不简单,她怎么就知道我会出现在那里,而且被人暗算呢?”

阿妹点头道:“说得也是,在路上的时候我也问过她,可是她说是她得到的消息。”

苗君儒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好像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我们必须赶到新寨!”

他们走出厢房,还没有出大殿,就见外面火把通明,人喊马嘶,有几个背着长枪,举着火把的土匪从外面冲了进来,其中一个土匪看到了他们,回头叫道:“马爷,他们还没来得及逃走!”

外面有人吼道:“把这里包围起来,不要让他们跑了!”

苗君儒大声道:“不用包围,我们不会跑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些冲进来的土匪已经摘下了背着的枪,枪口齐刷刷地对着苗君儒和阿妹,阿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花容失色,紧紧地抓着苗君儒的手。

一个穿着对襟坎衫,腰间插着两支盒子枪,敞开着胸口的男人,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看到苗君儒后,皱起眉头说道:“怎么是你?”

苗君儒也认出这个男人,是虎爷身边那几个兄弟其中的一个,他问道:“你是马鹞子?”

马鹞子朝他们两个人看了几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马鹞子?”

苗君儒说道:“有人曾经对我说,虎爷身边的马鹞子想用1000大洋买我的命,刚才我听你手下的人叫你马爷。”

马鹞子微微一惊:“是谁告诉你说我要花钱买你的命?”

苗君儒说道:“一个我并不认识的人,但是我不相信他的话,如果你真的要我的命,完全用不着花钱买,直接带人来取就是了。再说我一个初来咋到的外乡人,和你无冤无仇,你根本没有理由杀我,对不对?”

马鹞子哈哈一笑:“果然是条汉子,我佩服!那天晚上我就已经看出来了,能够在那种阵势下单独一个人出来找我们虎爷谈判的,在晃县找不出第二个。”

苗君儒看了一眼被两个土匪抬到一边的尸体,说道:“人不是我杀的,我们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

那个男人看着地上的尸体:“看得出来,人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了,杀人的人绝不会留在这里等我们来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苗君儒往山上望了一眼,说道:“我们从山上下来的,看到这里有灯光,想借宿。”

一个土匪从厢房那边过来,说道:“回马爷,里面没有一个活人了,和那几个道观一样,全都拿了头去。”

苗君儒惊道:“他说什么,还有几个道观的人也被杀了?”

马鹞子说道:“是的,从昨天晚上开始,包括这个已经是第七个了,那些人下手非常狠,一个都不留,而且把人头都给带走了,虎爷叫我带人追,我们一路追来,就遇上你了!”

这倒奇怪了,那些人为什么专杀道士,而且要将人头带走呢?苗君儒不禁怀疑自己判断失误,凭耿酒鬼和田秃子两个人,是绝对无法连接血洗七座道观的。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手呢?

马鹞子问道:“你们从前面过来,难道没有遇到什么人?”

苗君儒把路上的情形说了,马鹞子摇头道:“奇怪!我已经派人守住路口,那些人除了走山路,会逃到哪里去呢?”

情况确实让人无法捉摸得透,苗君儒说道:“你们虎爷呢,我想见他。”

马鹞子问:“见虎爷做什么?”

苗君儒说道:“我只想弄清楚这些事情的真相!”

马鹞子想了一下,招手叫身后的两个男人上前:“你们两个带他们去见虎爷!”

那两个男人拿出两块黑布来到苗君儒面前。苗君儒明白土匪有土匪的规矩,是不会轻易让生人知道他们巢穴所在的,他闭上眼睛,任凭那两个人将他的眼睛蒙上,并在他的右手拴上一根绳子。

湘西山高路险,土匪绑架人质的时候,自古就有用绳子绑着一只手的做法,那样既防止人质反抗,也防止人质脚下打滑不小心掉下山沟,落个人财两空。

※※※

当苗君儒和阿妹被两个土匪一前一后扯着绳子离开后,马鹞子领着十几个土匪,朝苗君儒来的那条山路追去。

他十四岁那年,父亲被逼税的乡丁打得吐血,没熬多久就死了,母亲被吓出了疯病,掉到河里淹死了。为了活下去,他上山入了伙。由于他作战勇敢,而且足智多谋,深得弟兄们的爱戴。几年前领头的大爷下山找女人,被人打了黑枪。从那以后,他就当起了大爷。

湘西这边到底有多少股土匪,谁也数不清,三五个人拦路抢劫打家劫舍,那是常有的事。晃县的城墙上,每隔几天就有枪毙土匪的布告,有时候把土匪的头砍下来示众,想起到警示的作用。政府连年剿匪,但土匪却越剿越多。

土匪和土匪之间,有时候为了争地盘也大打出手。后来虎爷意识到自相残杀的后果很严重,不但给政府有可乘之机,也使得彼此之间积怨越来越深,最终对谁都没有好处。两年前,虎爷出面召集了四十二个土匪头子,大家商量了一天一夜,终于达成了共同对抗政府的协议,划清了彼此的地盘。

土匪终究是土匪,谁也没有把共同对抗政府的协议放在心上,当一股土匪被政府围剿的时候,其他的土匪不但不去救,而且趁火打劫,并吞对方的地盘,收容对方的手下。

马鹞子原先只有几十个手下,几年下来,手下的人已经有三四百人,他的名头也越来越大,数次成为政府围剿的目标,但他每次都能安全逃脱。他之所以能够逃脱,除了机智外,更多的是对地形的熟悉,晃县的这一片山区的沟沟壑壑,条条山路,没有他没走过的。

湘西土匪与别的地方不同的是,绝大多数土匪都不是真正的土匪,而是普通的山民,平时在家里干农活,甚至做点小生意,一旦山上的土匪有事召集,就立刻上山,干完后重新回到家里。

所以他的手下虽说有几百人,但真正时刻跟在身边的,也不过是二十多个人。

两年前,有一次带人下山,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被政府的军队前后夹击,在紧要的关头,幸亏虎爷带人及时赶到,把他救了出来,从那以后,他拜虎爷为大哥。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每次政府围剿,虎爷都能够带着手下的人毫发无损地撤走。道上有人传言虎爷精通奇术,能掐会算,知道什么时候有危险,所以能够安全躲开。

在跟了虎爷一段时间后,终于让他知道了虎爷的秘密。原来虎爷与每座道观的关系都不错,有时候还住在观里,隔三岔五的派人给观里送些东西。以他和各道观的交情,每当有政府军队出动的时候,得到消息的道观,会尽快派人把消息送到虎爷的手里。

虎爷多次进晃城办事,来去自如,那都是道观里的人在帮忙。

当虎爷得知几个道观里的人都被杀掉之后,大为震惊,一面要他带人追赶,一面通知各处的土匪,在路口设伏,严防陌生的人。

他带着人追了几个小时,来到那座破败的凉亭内,见到那颗放在木桩上的人头。惊骇之下,不敢再往前走了,带着人匆忙退了回去,找了另外一条山路下到山脚,顺着山道往前赶。

他知道前面不远有两座道观,其中一座道观的观主许道长,是虎爷最好的朋友。这许道长虽年过九旬,晃县有一半的道士,都是出自他的门下。加之为人和蔼,且精通医术,是目前晃县最德高望重的长者。

他们沿着山脚的山路往前追,行不了多远,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铜铃声。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土匪叫道:“马爷,是赶尸的,怎么办?”

马鹞子见前面确实有一些人影,在铃声的作用下,一步步缓慢地向前走着。他暗骂了一声“晦气”,向两边看了看,见左边恰好是山崖,右边是一条小溪,有心从边上绕过去,可眼下的情景竟没法绕。

要想尽快赶到那两座道观,只有这两条最近的路,若要从别的路绕过去,恐怕得多走二三十里路。就算赶到哪里,也已经迟了。

他想了一下,拔出手枪朝空中开了两枪,枪声在山谷间传出很远。前面的赶尸匠听到后,一定知道后面的是什么人,也知道后面的人急着赶路,一般情况下,都会将尸体赶到一旁,临时让出一条路来。

他们跟在后面走,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前面有什么动静。在朦胧的夜色下,那些人影依然漫不经心地走着,拐过一道山嘴不见了,但是铃声还是时断时续地传来。

一个土匪低声道:“马爷,他不给我们面子。要不找两个兄弟上去看看?”

湘西人对赶尸匠向来敬畏,也知道有很多禁忌。不是迫不得已的话,马鹞子绝不会这么做,他点了点头,找了两个胆大的土匪,交代了一番之后,要那两个人过去看看。

马鹞子看着那两个人举着火把往前面去了。夜色深沉,大家只顾盯着那两支火把,见火把拐过山嘴。

等了足足有把个时辰,也不见前面回个话,马鹞子等得急了,又叫了两个人过去看看。就这样一连三拨人过去了,也不见回音。他感到不妙,再也顾不得什么禁忌,带着人追了上去。

拐过了山嘴,见前面并没有半点亮光,也听不到铃声。往前追了一段路,就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他派去的那几个人就倒在路中间,缺胳膊少腿,没有一个是完整的,五脏六腑被掏出来,血淋淋地堆在一起。

这些当土匪的也是玩命的主,每个人的手上都有人命,杀人砍头的事也干过不少,死人的场面更是习空见惯,但眼下这么恶心恐怖的场景,他们也没有见过,一个个惊恐万状,显示吓得不轻,有好几个胆小一点的,已经转身开始跑了。

马鹞子想起攻打新寨那晚发生的事情,想起那具让人魂飞魄散的活尸,那天晚上被活尸杀死的兄弟有二三十人,都是活生生被撕开的,死状极惨,收尸的时候都没有办法收,只捡了一些碎骨烂肉,用麻袋包了安葬。

就在那天晚上,要不是有人相救,虎爷也会丧命在活尸的手下。虎爷被活尸咬了一口后中了尸毒,手臂肿胀发黑,要不是后来有个老头出手相救,只怕已经变成第二具活尸了。

一路上他想过了,死的是那些道士,都是与虎爷有关系的人,虎爷自己不带人追,却要他来追,这其中定有原因。现在死的是他的人,又不是虎爷的人。一旦他身边得力的人死得差不多,虎爷说不定会趁机向他下手。

虽然彼此表面上称兄道弟,有事也相互帮忙,但背后下手吞并的事情也不少。遇事多个心眼,也替自己留条后路。

想到这里,马鹞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顾不上收拾那些残肢,挥手道:“我们回去!”

※※※

苗君儒和阿妹被蒙着眼睛,任由那两个土匪牵着走,山路不平,一路磕磕碰碰,也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约莫走了三四个小时才停下来,听到一个土匪说道:“到了!”

他们头上的黑布被摘去,发现身处在一座道观的大殿中,天色已经亮了,光线从他们身后的大门外透进来,形成几个长长的阴影。

从大殿的后面走出几个人,为首的正是苗君儒见过的虎爷袁雄虎。袁雄虎的头上戴着一顶圆毡帽,上身穿着黑色棉布对襟短衫,下身穿着灰色的长裤,脚上蹬着一双半旧的皮靴。这种模样的打扮,跟一个普通的土匪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他那张充满杀气的脸,以及腰间那条两寸宽的铆钉牛皮带。

一个土匪上前道:“虎爷,这两个人说要见您!”

袁雄虎挥了一下手,要那两个土匪出去,他望着苗君儒,笑道:“我正要派人去找你,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有拜谢呢!来来来,请坐!”

走了一夜也确实很累,苗君儒也不客气,和阿妹分别坐下。他说道:“听说有好几家道观里面的人,都被人灭了口,凶手不但杀了人,还把人头给割走了。”

袁雄虎点头道:“是的,以前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我正派人追查呢,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苗君儒问:“你的手没事了吧?”

袁雄虎用力摆动了几下手臂,说道:“这事说起来还挺奇怪的,那晚我被活尸咬了之后,马上就有一个老头子找到我,说替我治疗。要不是他,我说不定已经变成一具那样的活尸了。哈哈……”

苗君儒微笑道:“你当然不知道,那具活尸就是那个老头子养的,我在一家夜店里见过他们的。”

袁雄虎“哦”了一声,脸上出现一抹疑惑。

苗君儒说道:“据我所知,你和姚万泉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以你的手段,早就可以用别的方法杀掉他,根本没有必要拖到这种时候,更没必要动用那么多人强攻新寨,我想知道,是谁要你那么做的?”

袁雄虎的脸色一变,两眼瞪着苗君儒,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你知道多少?”

苗君儒的声音很平和:“很多事情不可能那么凑巧,都是有原因的,就像那些被杀的道士一样,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被杀。虎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袁雄虎朝左右身边的人看了一眼,说道:“你也是聪明人,有些事情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我不杀姚万泉,自然有我不杀他的道理。”

苗君儒说道:“虎爷,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你不介意吧?”

待阿妹与袁雄虎身边的那几个人出去并把门关上后,苗君儒说道:“当年姚万泉把你的老婆抢走时,她是不是身怀有孕?”

袁雄虎愣了一下,眼中出现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过了片刻,他微微点了点头。

苗君儒接着说道:“当年你潜进姚万泉的家里,还没来得及杀人,就被人发现了,有这回事吧?”

袁雄虎大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苗君儒笑了一下,望了一眼身旁泥塑神像,说道:“杀姚万泉父亲的其实另有其人。”

袁雄虎下意识地去摸枪,同时大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殿门被推开,外面的人持枪闯了进来,枪口对着苗君儒。只消袁雄虎使一个眼色,那几个人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将苗君儒打成马蜂窝。

苗君儒面不改色地起身,对袁雄虎说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麻烦你把我们两个人送回去。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我听杨八奇手下的人说过,这两天有大批的军队要过来,估计都是冲着你来的。你聚集那么多人夜攻新寨,消息早就惊动了政府那边。”

袁雄虎冷笑道:“来就来,老子不怕他们!”

苗君儒呵呵一笑:“先要你带人夜攻新寨,反过来却要姚万全动用他的关系,派军队来剿你。你和他两个人,也许都是别人手里的棋子。”

袁雄虎猛地收起笑容,默默地看了阿妹一眼,对那几个人说道:“把他们送回去!”

照着来时的样子,苗君儒和阿妹被蒙着眼睛,由两个土匪带着离开。走了两个多小时,将他们带到大路上,解开了绳子。

苗君儒对这两个土匪说道:“麻烦你们回去告诉虎爷,就说我恭喜他发财,另外告诉他,也许他早就知道是什么人杀了那些道士,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那两个土匪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一个土匪回道:“我们……我们会回去告诉虎爷的。”

苗君儒已经转过身,大步朝前面去了。

阿妹追上他,低声问道:“苗教授,你说的那些话我怎么听不懂,怎么恭喜他发财呢?你明明怀疑是耿酒鬼他们两个杀人,可现在却说虎爷也知道,他知道什么?”

苗君儒往前走了一段路,扭头见那两个土匪已经消失在山梁上,才微笑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还忘了要他们转告,那就是恭喜他找回了儿子。有些话呀,不能当着人的面说,否则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让他杀了我们,要么留下我们。无论哪一条路,我都不想。”

阿妹欣喜道:“苗教授,您还知道多少?”

苗君儒哈哈一笑:“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初看上去迷雾重重,只要你用心去推敲,就能够发现事情的真相。就说这件事吧,明明死的是道士,政府还没来得及管,虎爷就迫不及待地要人去追,那些道士肯定和他有关系,说不定是他布下的眼线,所以他才那么急。道士与人无怨无仇却遭杀身之祸,这其中的原由,肯定与虎爷有关。”

阿妹笑道:“原来是这样?”

苗君儒说道:“走,阿妹,我们赶到新寨去,先好好睡一觉,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姚万泉这个时候比我们还要急。我要弄清楚你给我的那个铃铛,和他究竟有什么渊源。”

※※※

当苗君儒和阿妹到达新寨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老远就看到围墙上被土炮轰塌了地方,已经修好了,只是在城门洞上方,挂着一长条黑布和两个大白纸灯笼,黑布的中间有一个大白纸花。城门站着几个背着枪的家丁和士兵,一些山民模样的人正进进出出。

两人过了吊桥,正要走进城门洞的时候,被两个士兵拦住。

苗君儒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士兵说道:“难道你没有长眼睛吗?”

苗君儒看着那两个大白纸灯笼上的黑色奠字,问道:“谁死了?”

那个士兵斜了一眼,吼道:“他妈的看你这样子就不像好人,说不定是土匪是土匪派人打听情况的。”说完用枪托向苗君儒身上砸去。

苗君儒闪到一边,说道:“我是姚先生的朋友,你……”

一个家丁认出是苗君儒,忙拉住那个士兵,说道:“我认得他,就是帮我们少爷解蛊毒的那个外乡人,那天晚上要不是他,大老虎的人就打进来了。”

正说着,从里面出来几个人,苗君儒认出为首的一个人正是姚万泉的管家,他忙迎过去,指着那两个白纸灯笼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看清是苗君儒,急道:“哎呀,你怎么又回来了呢?我们家老爷昨天晚上还惦记着你呢,害怕你们中途出事。哪料想,今天早上他就……”

话还没有说完,管家就说不下去了,低头哽咽起来,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人也是面有戚色,相互看了几眼,没有人说话。

苗君儒的心“咯噔”了一下,事情也来得太突然了,迟不死早不死,偏偏死在这个骨节眼上。他带着学生到达晃县的时候,杨县长还说是受姚万泉之托护送他们离开,很显然姚万泉也处处关照他们,并做了一些安排。可是刚才管家却说还担心他们中途出事,难道姚万泉已经知道有人要朝他们下手的事情?想到这里,他说道:“管家,我想见见姚先生!”

管家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请跟我来!”

进了城门后,见里面的每一间房子门口,都挂着白纸灯笼,门楼的屋檐上蒙上一层白布,两边各站着一个头上和腰间系着白布的家丁。

还没有走到正堂,就听到一阵钟鼓齐鸣,夹杂着道士高声的唱叫。

正堂的门口早已经布置成了灵堂的样子,站了两排带孝的家丁,一些村民正跪着朝里面磕头。走进正堂后,见左右两边各坐着两排和尚与道士,一个个低头肃穆,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经。正上首摆着一张大供桌,上面放着灵位和三牲祭品,香炉里香烟缭绕,旁边摆满了各种纸糊的祭物。几个披麻戴孝的女人,正哭着往火盆里烧纸钱。苗君儒朝那几个女人看了看,并未看到姚天宝的母亲。

供桌的后面就是一具暗红色的大棺材,棺材盖上放着一只紫金红冠大公鸡,大公鸡的脚被捆着,不住地扑腾。

苗君儒低声问道:“这么快就入棺了?他是怎么死的?”

管家将苗君儒扯到一边,低声回答:“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昨天下午他一个人骑马出去了,说是去县城看一位朋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睡觉之前突然觉得头晕,肚子很难受,一口气没有上来就死了。还没过半个时辰,身上的肉就开始腐烂,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把他提前入棺,再不放进去,就只剩下骨头了。”

苗君儒说道:“你明明知道大老虎是他的仇家,这一路上去县城,随时都遇上大老虎,你也不怕姚先生出意外?”

管家跺脚道:“以前他出去的时候,身边都带着几个人,可是昨天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人都不带,我说了好几次,都被他骂。我也怕他出事,就叫几个人在后面跟着他,可是到现在,那几个人都没有回来。”

苗君儒没有再说话,点了三支香,朝灵位拜了几拜,插到香炉里。拜完后,他谢绝了管家的挽留,和阿妹离开。

离开新寨,夜幕已经降临了。阿妹边走边埋怨:“我好累呀,实在走不动了,我们为什么不在新寨休息一晚?他们办他们的丧事,我们睡我们的。”

苗君儒指着新寨对面的小村子,“我们去那里找户人家休息。”

※※※

夜已经深了,惨白的烛光照着那口暗红的大棺材,那几个女人早已经离开,念经的和尚与道士也已经散去,若大的灵堂内,只剩下门口几个守夜的家丁。

管家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提着竹编的食盒,穿过了几条回廊,来到一间偏僻的小屋前,他看了看身后没有人跟踪,小心地敲了敲门。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管家小声道:“是我!”

门开了一条缝,管家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布置得很典雅的房间,墙上挂着几副名家字画。管家随着屋子里的女人,转过了一排玉石屏风,见到了正躺那张大床上吸旱烟的男人。管家躬身说道:“老爷,一切都是按您的吩咐办的,等明天县里的来过之后,后天就出殡!”

床上的男人正是“死”去的姚万泉,他问道:“听说那个姓苗的教授又来了?”

管家说道:“是的,傍晚边到的,还带着一个很水灵的妹子。”

姚万泉说道:“他能够抛开那些学生来这里,一定有原因的。”

管家说道:“他也没问什么,上了一炷香就走了!”

姚万泉说道:“你怎么没有派人跟着他?这个人很不简单,说不定他已经知道我的事了。”

外面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姚先生,我只猜到一点而已!”

姚万泉迅速从枕头下摸出一支枪,对外面说道:“苗教授,我的这点伎俩肯定瞒不你,请进来吧?”

门推开了,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去而复返的苗君儒,姚万泉放下枪,顾自笑了一下,说道:“让你见笑了。”

苗君儒走到大床前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看着姚万泉身边的女人,正是姚天宝的亲生母亲姚朱氏,姚朱氏化了一点淡妆,脸上找不到一点丧子之痛,他笑了一下,转向姚万泉缓缓说道:“诈死埋名,你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呀!”

姚万泉的脸色微微一变,向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等管家和姚朱氏出去并把门关上后,才说道:“看来,我们得好好谈一谈了。”

苗君儒说道:“你就不怕我们的谈话让别人知道?那可是你保守了十几年的秘密呀!”

姚万泉放下手中粗大的旱烟筒,说道:“在这之前,也许是秘密,但是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说出来也不怕人听。”

苗君儒说道:“有人带着地图都没有找到,你又是如何找到那个地方的?”

姚万泉似乎陷入回忆之中,“说出来也是巧遇,当年我带着人在那些地方找了两三个月,都没有找到,后来被我们抓到一个野人,是那个野人带我们进去的。”

苗君儒想起了那颗放在凉亭内的人头,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猜到,这件事与某个蛮荒的部落有关系。

姚万泉继续说下去,“那个地方的蛇特别多,我们有很多人都被蛇咬死了。那个野人带着我们穿过一个大山洞,进到一个大峡谷里,在那里,我们见到了从未见到过的怪人,那些人上半身和我们一样,可是下半身却是一条蛇……我们杀光了他们,一个都不留……终于在峡谷的一个地方,找到一汪喷泉,喷泉的水喷出来的,就是一颗颗的钻石,那些钻石很大,看得我们眼花缭乱,可是那泉眼里还不断有钻石被喷泉带出来……后来,不知道怎么出现了许多蛇,那些蛇越来越多,怎么杀都杀不完,我们的人越来越少……我们带着那些钻石离开……”

姚万泉的目光迷离起来,仿佛回到了过去:“……不要说有那么多,就是拥有几颗那么大的钻石,也足可让我富可敌国……”

苗君儒说道:“你当时就可以把你手下的人杀掉,独吞那些钻石,用不着花这么多年的时间,一个个地杀他们。”

姚万泉的呼吸有些急促:“你根本不知道那地方是什么环境,都是参天的大树,抬头不见阳光的,地上枯枝败叶有几尺厚,还有很多暗塘,一旦陷进去就出不来了。一两个人别想走出那森林,当我们走出森林的时候,只剩下十四个人了……”

苗君儒说道:“那就等出来后再动手,或者把钻石分掉也行。”

姚万泉摇了摇头:“我也想过,可是行不通,要是消息泄露出去,我们不但保不住那些钻石,而且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论当时的环境,姚万泉说的也是实话,那些年军阀混战,各自穷兵黩武谁都缺钱,要是知道有这么多钻石在谁的手里,还不派军队来抢呀?

姚万泉接着说道:“于是我们就把钻石放在森林里的一个地方,待风声过去后再慢慢拿出来,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们怎么也想象不到……”

苗君儒感觉到静静燃烧着的蜡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闪了一下,接着看到姚万泉的身体软绵绵地向后倒去,忙上前扶住。

姚万泉的嘴角有血丝流出,耳后的脖子上插着一根细小的竹针。苗君儒拔出竹针,见针孔周围的肌肉已经变黑了。

竹针是从姚万泉身后的那个小窗户外射来的。苗君儒放下姚万泉,飞速冲出屋子,来到窗户下,只见四周漆黑一片,哪里还有人影?窗纸上有一个小孔,竹针正是由这个小孔射过去的。

他回到屋内,摇晃着姚万泉的身体,问道:“姚先生,那个铃铛是怎么回事?”

姚万泉张了张口,喉咙里发出几声咕噜声,已经说不出话,眼珠也渐渐直了,他的手微微抬了抬。大床旁边的墙壁上,挂着的正是那个铃铛。

好厉害的毒,这么快就见血封喉了。

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姚万泉一死,那些问题都找不到答案了。

究竟是什么人要杀人灭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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