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大亮。

苏州河上起了一层薄雾,依稀可见几艘起得早的小渔船,正在河上起网捞鱼。这是他们一天的收获,等会还要赶去早市卖鱼,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警车就停在河边,后背箱上全是子弹钻出来的洞眼。

霍文龙趴在后座上,侥幸没有受伤,但开车的姜志海却身中两弹,其中一发子弹还留在体内。

霍文龙抱着嘴角溢血的姜志海,眼中含泪道:“兄弟,你为什么要去救我?”

姜志海苦笑了一下,说道:“龙哥,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他们很快就会……追到这里……如果你……”

霍文龙流泪道:“兄弟,你别说话,我送你医院!”

姜志海艰难地摇头,从身上摸出一块缺角的大洋,强撑着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去……怡安里186弄堂……全兴杂货店……找赵老板……他会帮……”

姜志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咽了气,人虽死但眼睛还强睁着。那个人走上前,替姜志海闭上眼睛,同时对霍文龙说道:“看你是条汉子,怎么像个女人一样?把眼泪收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走!”

霍文龙抹了一把眼泪,收起那块缺角的大洋,问道:“还没请教你的尊姓大名,为什么要帮我?”

那人说道:“我叫苗君儒,我不知道保密局的人为什么抓你,只是看不惯他们的胡作非为,才动手帮你!”

当霍文龙听到苗君儒这三个字时,顿时又惊又喜,当即说道:“想不到您也在上海,我听说过您的故事,您是大学里的考古教授,学识渊博名震中外,一生奇遇无数,不但武功无人能及,而且精通阴阳之术,能招神唤鬼。还有人说您的性格古怪,只要是看不上眼的,即便是国民政府的当权人物,也无法求您办事。”

苗君儒淡淡地说道:“我可没有你说得你那么大本事,都是世人的抬举,不过我的性格,倒是被你说中了。”

霍文龙一脸崇拜地说道:“我以为您一定长得仙风道骨,哪知除了一身儒气之外,长相竟与常人一般,要是混杂在人群中,绝对认不出来。但您的本事,我已经领教过了,您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高手。”

苗君儒冷冷地说道:“我不喜欢啰嗦的人!”

霍文龙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跟在苗君儒的身后。走了一段路,发觉并不是往怡安里方向,于是小心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苗君儒头也不回地说:“先去我住的地方,治好你腿上的伤。现在说不定保密局的人正到处找你,你就是想查出真相,也应该考虑如何保护自己才对!哦,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霍文龙没有必要隐瞒,便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原来的工作身份。

苗君儒微笑道:“想不到你在上海滩还是一个有头脸的人物,认识你的人肯定不少,越是这样,就越容易被保密局的人找到!”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穿过几道弄堂,进了一家小旅店。霍文龙想不到苗君儒这样的人物,居然住在如此脏乱的小旅店中。

进了房间,苗君儒吩咐霍文龙脱掉裤子解开绑带露出枪伤,他从一个大包内拿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挑出一些黑色的膏状物,涂抹在伤口上,重新包扎好伤口,淡淡地说:“子弹穿了一个洞,没有伤及筋骨,只是普通外伤,明天就好!”

霍文龙感觉到从伤口传出来的阵阵凉意和麻痒,感激地说:“谢谢!”

“先别急着谢我!”苗君儒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那块玉璧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说道:“这块玉璧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

霍文龙拿出了与玉璧一起的照片,接着把他所知道的情况都说了。

苗君儒拿着照片看了一会,说道:“你应该知道叶公超这个人吧?”

霍文龙点了点头,说道:“日本人占领上海之后,我虽然身居伪职,但从未做过对不起中国人的事。当年的那件事我也听说过,日本人把他抓起来,想从他手里得到一件稀世奇宝。”

苗君儒说道:“不错,日本人想得到的稀世奇宝就是你这张照片上的毛公鼎。”

霍文龙瞪着圆圆的眼珠望着苗君儒,他似乎不相信毛公鼎是一件稀世奇宝。当下,苗君儒便把毛公鼎的来历对他说了。(有关毛公鼎与五行玉璧,以及陈介祺的故事,见拙作《大清神鼎》)

还有一个问题苗君儒没讲,当年他在潍县与陈介祺的后人陈含之聊天时,陈含之曾经拿出这块玉璧给他看,求他破解玉璧背面的阴刻文字。玉璧上的文字与毛公鼎内的铭文一样,同属于西周金文。当他见到玉璧上的阴刻文字后,内心吃惊不小,密密麻麻的上百个文字,居然前后不连贯,其中就像“雨、空、乎、王、成”这几个字,是相互成一列的,可是无论怎么分析,都无法形成一句完整的话。他足足研究了三天,都无法研究出玉璧上文字的奥秘。后来有事要离开潍县,记得他当时对陈含之说过,以后有时间他还会再去潍县,好好研究玉璧上的文字。此事一拖就是十几年,要不是今儿见到这块玉璧,他几乎都忘了,还有一个对友人的承诺。

霍文龙听完之后冒出了一句:“你确定陈永仁买回来捐献给国民政府的毛公鼎是真的吗?”

苗君儒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霍文龙的问题。当初日本人逼着叶公超拿出毛公鼎,结果叶家拿出一个假鼎就把人换了出来,日本也有不少考古专家,并不是好胡弄的,足见那只假鼎的仿真程度有多高超。国民政府收到陈永仁捐献的那只鼎之后,也曾组织专家进行鉴定。那一次他在外地考古,所以没有参加鉴定,但是听说了鉴定的结果,几个专家一致认定是真鼎。但也有民间传言,说中央博物馆里的那只毛公鼎,也是假的。

霍文龙见苗君儒不说话,便说道:“如果我是陈家的人,为了保住真鼎而不被人窥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假乱真,用假鼎引开世人的眼睛。”

不亏是干警察的,考虑问题与常人不一样。

“其实中国古董行业,有很多绝妙的造假手段,所造出的东西与真的一般无异,即便是专家也很难看得出来。”苗君儒这么说,等于认同了霍文龙的看法。

霍文龙见自己的猜测得到认可,于是说道:“高俊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您清楚。那王八蛋死之前捣鼓歪门邪道残害良家妇女。如果按您说的毛公鼎有那么神奇,他该不会想寻找真鼎吧?照此推断,有人不愿他找到真鼎,才不惜杀了他!”

“寻找真鼎的线索,恐怕就在这块玉璧上!”苗君儒拿起玉璧,在霍文龙面前将玉璧一分为五,一块块摆在桌子上,低声道:“玉璧本是地黄门的掌门信物,因地黄门分为金木水火土五个门派,玉璧也一分为五。”

他让霍文龙看清每块玉璧上所代表的五行图案。霍文龙看了几眼,说道:“苗教授,我是个大老粗,可不懂那些五行八卦什么的,我只想尽快找出凶手,查清整件事的真相。”

苗君儒将五块玉佩合成了一块完整的玉璧,说道:“古往今来很多事情的真相,都被人刻意隐瞒,留给世人的都是假象,真相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既然有人不愿别人找到真毛公鼎,你又何苦去折腾呢?所谓的稀世奇宝,在我的眼中其实只是一件物品而已,而这样的物品,往往会给人们带来灾祸。”

确实,每一件稀世珍宝的背后,都是一条条血淋淋的人命。

霍文龙根本听不进苗君儒这番善意的劝告,他说道:“苗教授,如果您站在我的立场上,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我不想您卷入这件事,谢谢您的药。”

他站起来的时候,被苗君儒用手按住,腋下一麻,整个人顿时瘫软。

苗君儒将霍文龙扶到床边躺下,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眼睛赤红,眉角两穴暗黑,属急火攻心之象。想必很多天都没有睡好觉,该好好歇歇。放心吧,保密局的人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我拿着玉璧出去办点事,回来再和你商量怎么办!”

霍文龙尽管十分不情愿,但他明白苗君儒不会害他,当下只得闭上眼睛,听着苗君儒出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沉睡中的霍文龙听到门响,他一骨碌坐在床沿,见推门进来的是苗君儒,于是放下心来。

苗君儒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微笑道:“你果然与常人不同,警觉性挺强啊!”

霍文龙问道:“苗教授,我睡了多久?”

“两个多小时!”苗君儒说着走到桌边,打开纸袋,纸袋里有三个小纸包,还有一个小碗。他从其中的两个纸包里倒出一些黄褐色的粉末,用水调匀了,接着道:“你躺下,我给你换张脸。你要是这么出去,一走出胡同就被保密局的人给围上了。”

如果能够换一张脸,无疑是隐藏身份的最好办法。霍文龙重新躺下,任由苗君儒将一些膏状的东西摊匀在他的脸上,又往脸上不知粘了一些什么东西。过了一会,他接过苗君儒递来的镜子,只见镜子里的是一个方脸的络腮胡男人,他居然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苗君儒洗手的时候低声说道:“五行玉璧既然出现在上海滩,除了高俊桥之外,肯定还有见过它的人。刚才我拿着玉璧去找连二爷想问问情况,没曾想连二爷死了,今天一早死的。”

霍文龙愣了一下,说道:“在上海滩,连二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据我所知,此人是满洲正红旗人,原是前清的什么贝子,自幼喜好玩弄古董,清帝逊位之后离开京城那是非之地来到上海闯荡,曾加入青帮,论辈分还比杜先生高出一辈。几十年的古董浸淫,使连二爷拥有一双火眼金睛,很多人拥有奇珍异宝,都想请连二爷帮忙掌掌眼。可连二爷一来年纪大,二来身份特殊,也不是谁想找就能找的。苗教授,您认识他吗?”

“以前来上海的时候,经朋友见面,和他见过一面!”苗君儒接着说道:“我打听到昨天晚上有人去找过连二爷,是个美国人!花旗银行的副经理彼特先生。”

霍文龙说道:“我认识那个叫彼特的美国人,瘦瘦高高的,说着一口流利的华语,身为银行家,最喜欢结交商政两界的人士,经常出席一些舞会,很会结交朋友,那张留着两撇八字胡的脸上,总是荡漾着谁都摸不着底的微笑,还有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无时不刻地闪烁着银行家的狡诈和精明。像连二爷这种有钱人,自然是银行家结交的目标,就算彼特去找过他,也不能说明他的死于彼特有关。”

苗君儒转过身,认真地说道:“我忘了告诉你,连二爷是自杀的。像他那种儿孙满堂,生性乐观的人,怎么可能自杀?我还听人说,连二爷有个小妾,十几天前也是自杀的。”

一个生性乐观的人突然自杀,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逼的。可是以连二爷的身份,谁敢逼他?

苗君儒见霍文龙陷入沉思,走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你打算怎么查?先查连二爷的死因,还是去找彼特?”

霍文龙发觉此时此刻,竟然变得十分无助,以前他是警察,可以随便找人询问以便发现查案的线索,现在却不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而那双幕后的黑手随时将每条线索掐断,使他根本无从查起。

苗君儒望着霍文龙,继续说道:“我觉得现在要查的,不是连二爷的死因和彼特有没有关系,而是你那个给你一块大洋的兄弟,他似乎知道自己会死!还有一个问题,我在浴室门口上车的时候,就看到了前座下面的血迹,如果他是在那里受的伤,血不可能那么快流到座位底下!”

霍文龙听到这话,登时打了一个寒战,不错,姜志海坐在警车的驾驶位置上,两处伤口均在腹部,当时面对百家汤泉门口那么多支手枪,就算中弹的话,中弹的位置应该在胸部头部或者左右两腰。腹部所在的位置有前车身挡着,手枪的子弹绝对没有那么大的威力,穿过前车身之后再击中人体。只有一点解释,姜志海出现之前就已经受了伤,并且知道他在百家汤泉会遭遇危险,才舍命前来相救。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块大洋,对苗君儒说道:“走,我们先去怡安里!”

怡安里186弄堂,全兴杂货店。

上海像这类的小杂货店多如牛毛,每条弄堂都有,买些日用杂货,还有烟酒什么的,如果附近有妓院的,还兼卖着胭脂水粉和女人用品。

霍文龙想不到苗君儒的药那么管用,才过去几个小时,受伤的腿已经完好如初,连伤口都开始结痂了。他更想不到的是,上海警方的工作效率居然这么高,大街小巷都贴满了他的通缉令,悬赏2000大洋。在他照片旁边,还有一张手绘的人像,通缉令上说是他的同党。兴许是手绘的原因,画像与苗君儒却不太像。两人从小旅店走到这里,一路上碰到不少拦街盘查的警察,还有一些拦住行人询问的人。霍文龙认出那些人,有一些是保密局的,还有一些居然是几大帮会里的。好在没人认得他现在的样子,被人拦住之后随口乱说几句就胡弄过去了。

全兴杂货店和其他杂货店一样,是临街的住房开设出来的铺子,不大的门面上挂着一面幌子,幌子上写着全兴杂货店五个字。店门口蹲着一个浑身散发出臭味的老乞丐,拿着一块骨头啃得正起劲。

苗君儒从这个老乞丐的身上,已经看出了这间杂货店的与众不同。老乞丐虽然啃着骨头,但是眼睛却瞄了他们几眼,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如果是个真乞丐,在吃东西的时候,是不会在意来往路人的。

霍文龙和苗君儒一前一后走了进去,见里面有一个戴着瓜皮帽的伙计,正用鸡毛掸子正打扫这柜台上的灰尘。伙计见他们进来,忙放下鸡毛掸子操着一口正宗的上海话热情地招呼:“两位大哥买点什么?”

霍文龙说道:“我们找赵老板!”

伙计换上一副冷冰冰的脸孔,说道:“我们老板今天一早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们两位有事找他的话,在这里等好了!”

霍文龙没有再说话,拿出那块大洋放在柜台上,伙计看到大洋,脸色微微一变,忙出了柜台到门外看了看,返身扯了一下柜台下方的一根绳子。

不一会,里面出来一个老板打扮的人,那人拿起柜台上的大洋看了看,对霍文龙和苗君儒说道:“两位请跟我来!”

霍文龙和苗君儒随着那人进了里间,从后面出了屋子,穿过天井进了另一间屋子。那人把门关上,将手揣在长褂内,望着他们问道:“你们想什么时候走?”

霍文龙诧异道:“我没说要走!”

赵老板说道:“姜志海让你们拿着这块大洋来找我,是让我设法送你们离开上海!如果你们不走,会很危险!”

苗君儒微笑道:“赵老板仅仅凭着一块缺角的大洋,就知道我们很危险?”

赵老板望着苗君儒,说道:“我只认大洋不认人!”

苗君儒顾自坐了下来,说道:“我叫苗君儒,身边的这位就是满大街通缉的霍文龙霍大队长。赵老板,你要么收好你的枪,当心走火,要么把我们两个人押去警察局,他现在值两千大洋呢。”

赵老板的脸色一变,压低声音说道:“你是不是赫赫有名的苗君儒教授,我不清楚,但是我认识霍文龙……”

赵老板的话还没有说完,苗君儒已经把蒙在霍文龙脸上的假面皮给撕了下来。赵老板愣愣地看着他们一会,脸色缓和下来,从长衫中抽出手,走到一旁倒了两杯茶,说道:“如果你们不想走,也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知道霍队长在上海的人脉,可此一时彼一时,想拿到那两千大洋的大有人在!”

苗君儒用茶水将面皮重新敷在霍文龙的脸上,对赵老板说道:“多谢赵老板的提醒,如果我们真要你帮忙,自然会来麻烦你!”

霍文龙跟在苗君儒的身后往门口走,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赵老板的声音:“霍队长,你若真想查出真相,恐怕很难!”

霍文龙听到这句话,正想转身问个明白,却被苗君儒一把拽着出了门,他们穿过厅井走进杂货店,见店里的伙计依然用鸡毛掸子打扫灰尘,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到了胡同里,那个老乞丐还在,啃过的骨头扔在一旁,蜷着身子睡大觉。走出了一段路,霍文龙低声对苗君儒说道:“苗教授,我觉得那个赵老板很古怪,好像他知道我在查这宗案子,要不我……”

苗君儒微笑道:“有些问题的答案,是要自己去寻找的!他不愿多说的,你问了也是白问!”

霍文龙说道:“我怀疑这个赵老板是那边的人!”

时国共两党在国内各大战场打得热火朝天,上海这座各方势力混杂的东方大都市,也是激流暗涌,其凶险程度一丝不亚于前线战场。

苗君儒说道:“你那个为了救我们而死的兄弟,估计也是那边的人!”

霍文龙似乎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道:“老莫藏起了高俊桥的钥匙,在危急关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姜志海不让我去找钥匙,见我执意要去,于是带人到现场帮我逃走,可他自己却遭人暗算,他知道百家汤泉有埋伏,不惜在中枪之后赶去救我,临死前要我找赵老板,想让赵老板帮我离开上海。如此说来,老莫和姜志海,还有赵老板,他们好像都知道得不少,就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中。”

苗君儒说道:“还有我!”

霍文龙说道:“您是德高望重的考古学者,这件事本来和您没有关系,都是我把您给牵扯进来了!现在保密局的人也在抓您,要不让老赵帮忙把您送出上海?”

苗君儒说道:“要是没有见到赵老板,也许我会离开上海,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帮你查清这件事。”

霍文龙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为了这块玉璧!”苗君儒的手上托着那块五行玉璧,微笑道:“中央博物馆里的毛公鼎是真是假,我不清楚,但是这块五行玉璧却是真的。从高俊桥到姜志海,所有人的死因,都在这块玉璧上。”

霍文龙说道:“我查到高俊桥死前的一天曾出入百家汤泉,我猜他一定是约了人在那里见面。您还是不要卷进来,对您没有好处。我现在通过您的帮助下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无需担心被人认出,可以慢慢查。”

千丝万缕之中,必须抽出一条主线来。苗君儒思忖了一下,问道:“要想知道为什么把玉璧放在百家汤泉,最好的办法去问高俊桥本人,可是他已经死了!”

霍文龙微笑道:“高俊桥是死了,可他放玉璧的那地方,就是一般的贵宾也进不去。我怀疑他由于情况特殊,才把玉璧藏在那里。”

苗君儒问道:“既然地方那么私密,谁知道他约了什么人呢?”

霍文龙吐出了两个字:“老板!”

百家汤泉是个老字号,原是大众浴池,做的是普通人的生意,日本人投降的前一年,被一个叫钱彬文的人花钱买下来,整理装修后分为了普通区和贵宾区。

霍文龙告诉苗君儒,说他认识钱彬文,只觉得此人的城府很深,待人接物非常周到,是个场面上的老手。也不知是什么来头,黑白两道认识的人都不少,开业这几年来,生意一直都不错,没人敢在百家汤泉撒野。

正午时候的百家汤泉并没有客人,门口除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外,连一辆等客的黄包车都看不到。

苗君儒在百家汤泉出手救霍文龙的时候,已经和几个保密局的人打过照面,为了不被人认出,他稍微换了一下装扮。

两人来到百家汤泉的门口,霍文龙正要去敲门,但门却从里面开了,出来了两个人,走在前面的那人扫了霍文龙和苗君儒一眼,径自走向停在一边的车子驱车而去。

出门送客的正是百家汤泉老板钱彬文,钱彬文朝苗君儒他们两位说道:“不好意思,两位先生,今天不营业!两位还是……”

霍文龙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钱彬文的胳膊,挤进门内之后压低声音说道:“钱老板,我当大队长的时候,可没享受过你亲自送出门的待遇。”

钱彬文听出了霍文龙的声音,脸上堆起笑容说道:“原来是霍队长,找我有事吗?”

霍文龙冷笑道:“告诉我,高俊桥约了谁在这里见面?”

钱彬文并没有回答霍文龙的问题,而是说道:“如果我换成是你,应该尽快逃离上海滩!”

霍文龙掐住钱彬文的脖子,喝道:“回答我!”

钱彬文的呼吸急促起来,说道:“有什么话我们里面说,再这么下去,不怕被我伙计看到?”

霍文龙放开手,和苗君儒一起跟着钱彬文来到百家汤泉后面的一间屋子里,从屋子的摆设看,像似接待客人的茶室。钱彬文关上门对霍文龙说道:“现在满街都是抓你的通缉令,不过你扮成这模样,可没人认得出来了!”

霍文龙低声道:“钱老板,你是聪明人,不需要我再多问了吧?”

钱彬文嘿嘿地笑了一下,说道:“高俊桥是我这里的常客,死的前一天确实在我这里约了人,我恰好不在,所以不清楚。今天凌晨的时候,你来这里拿东西,打伤了不少人,现在害得我连生意都做不成。刚才你也看到了,接替你的刘之轩大队长来找我,要我停业三天。霍队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亏是老江湖,几句话就想甩得一干二净。

霍文龙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拿过一支钢笔在手里玩着,低声道:“钱老板,要你停业三天这样的事,根本用不着刘之轩亲自来说,你当我是谁呢?”

钱彬文的脸色微微一变,瞬间恢复了正常,挤着笑说道:“霍队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刘队长除了要我停业三天之外,当然还有点私事!你知道,这世上的钱可不是一个人赚的,得靠朋友帮忙。刘队长是我的朋友,他想入股一家商贸公司,可手头有点紧,找我借钱呢!”

对付钱彬文这样的老滑头,只有触到他那根神经,才能让他说实话。苗君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说道:“钱老板,我听说连二爷死了,是自杀的。”

钱彬文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面孔,说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杀了我也没用!”

苗君儒拿出五行玉璧,让钱彬文看清楚,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连二爷是为了保住这块玉璧上的秘密不外泄,才被逼自杀的。”

钱彬文叹了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换了一副平静的面孔说道:“霍队长,你们真的不应该来趟浑水,对你们没有半点好处。连二爷是个聪明人,为了保住他的家人而不惜自杀!”

苗君儒上前说道:“钱老板,其实我早就知道,五行玉璧的秘密,就是能够找到真的毛公鼎。”

钱彬文的眼睛露出惊异的目光:“你是谁?”

苗君儒抓起桌子上的电话,说道:“你别管我是谁,先回答霍队长的问题,否则我打电话给警察局,就说霍队长和你在一起!”

“求你了,别别别……”钱彬文哀求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你们也必须保证以后不来找我,更不能对别人说!”

苗君儒点了点头。

钱彬文正要说话,突然打了一个哆嗦,眼珠子蓦地变得血红,张开嘴发出一声怪吼,双手抓向离他最近的霍文龙。

霍文龙吃了一惊,幸亏他反应够快跳离桌子,才没有被钱彬文抓中。但是钱彬文的身体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接从椅子上腾起翻过桌子,凌空朝霍文龙抓去。

即便是武术界的高手,要想完成这个高难度的动作,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霍文龙后退几步,仍无法躲开钱彬文的招数,眼看就被钱彬文抓中,说时迟那时快,苗君儒出现在霍文龙的身旁,飞起一腿踢中钱彬文腹部。

钱彬文的身体倒飞回去撞在墙上,落在地上之后却又直挺挺的站了起来。霍文龙惊魂未定,退到一旁问道:“苗教授,这是怎么回事?”

苗君儒一脸的凝重之色,说道:“这事有点邪门,别急,让我来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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