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最后的佛魁>第35章:赴火蹈刃(上)

大鸣山,位于南宁武鸣县东北,《武鸣县志》载:“每岁秋,烟云郁积,内有声似风非风,似雨非雨,似雷非雷,似波涛非波涛,或三五日或旬日乃止,名曰大鸣。”大鸣山最处名为镆铘峰,遥望茫茫极天,其深谷幽壑,险峻雄奇,登其巅,群峰相向。有大瀑布横切山巅,飞流直下,冲入一方寒潭,寒潭之侧有石台一方,名曰:仙圩,乃上古先民祭祀鬼神之地,存有有石坪一,石墩八,石灶七,尘不到,苔不封,四周茶树古茂异常。

三日后,下元节,大鸣山山脚。

陈七、袁森、姜瑶、苏长鲸、苏长兴齐聚在一家小饭馆儿里,等了半上午,终于等来了邓婆婆和李犀山,这二人各带了百十名开、惊两门的高手,前来助阵。李犀山见了陈七,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好在袁森在旁支应,再加上陈七和柳当先的样貌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以李犀山除了有些别扭,也没能说出哪里不对,渐渐的也就打消了疑虑。袁森和陈七借着撒尿拉屎的功夫,并肩蹲在茅房里耳语了一阵,袁森告诉陈七:“假扮柳当先的事,眼下,只有姜瑶、你、我三个人知道根底,这事儿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这既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是他人的安全,所以我没有告诉李犀山。按理说,以你陈七此时的状态,无论心智还是胆气,言谈还是举止,都足以以假乱真,一般人应该是看不出漏洞的,但是唯有一人需要小心提防,那个人名叫沈镜玄,乃是沈佩玉的亲爹,开门的当家人,一身祖传的听山秘术,登峰造极,最擅长听人呼吸脚步,只要你在他面前一站,他立马就能听出你是个没有内家功夫的普通人!沈佩玉虽然是死在日本人手里,但是和咱们也脱不开干系,沈镜玄这个人,心眼小,脾气大,这次他带人上山,肯定是要和咱们作对。不过,也别怕,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陈七闻言,脑门子上冒了一层冷汗,心里发虚的问道:“万一,他在分金大会上,当场揭穿了我,那…..可如何是好啊?”

袁森皱着眉头,挠了挠头,想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一个主意,心烦之下,一摆手,闷声说道:“怕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两人正烦闷之际,门外传来了一片嘈杂的马蹄声,陈七和袁森连忙提上裤子,跑出茅厕,走到小饭馆的正门外。

来人正是曹忡和唐六儿,后面还带着一百多死门的好手。

曹忡见了陈七,滚鞍下马,拱手拜道:

“死门曹忡,率门下精锐一百四十六人,来助柳爷夺魁!”

陈七赶紧摆了个山字手向死门众人回礼,带着他们进了小饭馆。

今日是农历十月十五,亦称下元日、下元节,这下元节的来历与道教有关。道教有三官,曰:天官、地官、水官,谓: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这三官的诞生日分别为农历的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故而这三天被称为“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下元节,就是水官解厄旸谷帝君解厄之辰,俗谓是日。

这一日,北方要做“豆泥骨朵”,“豆泥”就是红小豆做的“豆沙馅儿”;南方则喜食用新谷磨糯米粉做小团子,包素菜馅心。此时,死门聚首,群贼并至,此刻,小饭馆儿周围已经密密麻麻的挤了四五百人,饭馆儿的老板把后院儿给清理了出来,摆上了三五十张桌子,酒肉饭菜轮着番的上,一时间推杯换盏,满院喧嚣。

角落里有四桌,用屏风和群贼隔开,坐的是蓝衣社一行人马。那一日,苏长鲸继任生门掌门,陈七当晚就找上了苏长鲸,管他索要盘林西尼四十箱,并跟他说了与蓝衣社邓辞乡的交易。苏长鲸满口答应,叫来账房一盘点,发现广西的四处药库里,盘林西尼的存量都不多了,拢在一起才二十五箱,虽然桂林的货不够,但是苏长鲸还可以让周自横从云南那边调运,只是需要一个大概二十多天的时间。陈七将这个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邓辞乡,邓辞乡思量了一下,决定让手底下的大部分人马押运这二十五箱盘林西尼先走,自己带着花猫和三十几个枪手留下,等着那十五箱运过来。陈七一再表示,让邓辞乡放心,等到周自横从云南把那十五箱运来了,肯定会派人快马加鞭的给邓辞乡送过去,但是邓辞乡偏不信,说什么也不走,非得一天天形影不离的跟着陈七,好似那要账的地主一般,唯恐陈七跑了,没处讨债去。陈七无奈,只得让邓辞乡跟着,就这样,邓辞乡一直跟到了大鸣山。

席间,觥筹交错,陈七喝的眼花耳热,借着碰杯,向苏长鲸问道:

“苏兄弟,这虫术……不应该是生门苏家的秘技么?”

“没错!生门虫术,除了苏家子孙,概不外传!”苏长鲸答道。

陈七嘬了嘬嘴唇,欲言又止的踌躇了一阵,嗫嚅着嘴唇,小声说道:

“那个……你们家有没有什么……日本亲戚?”

苏长鲸闻言一愣,和坐在旁边的苏长兴对视了一眼,思考了一阵,两兄弟都是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

“那……那不对啊!”陈七惊道。

“柳当家有事,不妨直言!”苏长鲸道。

“我呀,遇到了一个日本的僧人,名叫虫和尚,这厮出身三千院,供职日本军部,专司针对抗日力量的刺杀泄密,和我们多次交手,仇深似海……这个虫和尚,用的就是生门的虫术……”陈七一脸认真的言道。

苏长鲸闻言,拍案而起,和苏长兴异口同声的说道:

“难道是他?”

“是谁?”陈七追问道。

苏长鲸放下酒杯,徐徐说道:“柳当家可知,何为虫术?”

陈七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苏长鲸幽幽一笑,从桌上的盘子里拿起了一个面点糖包,掰开酥皮,抠出了里面的蜜糖馅儿,蘸在手指上,在地面画了一个圈儿,没过多久,砖缝儿里便爬出了百余只蚂蚁,密密麻麻的趴在蜜糖上,围成了一个圈,抖须抻足。苏长兴也看了一眼陈七,顺手从院子边上的篱笆里折下了两朵牵牛花,攥在掌中,使劲一捻,将花朵搓成花泥,轻轻张开了手指,不一会儿,便有三五只蜜蜂远远的飞来,绕着苏长兴的手指尖盘旋振翅。

“这……”陈七仿佛想到了什么,两眼渐渐发亮。

苏长鲸看着陈七,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没错,这就是虫术的原理——用气味、声音等特定的媒介,召集特定的虫子为己所用。而这媒介的配方,我们称为虫方,一方驱一虫。虫术一道,乃是孙思邈祖师所传,经历代掌门发扬光大,日益完善,唐代时,有虫方三十六,北宋时,虫方便达七十四,南宋九十六、元朝一百单七,明朝一百五十三,清兵入关,大明亡,天下大乱,八门流散,贼行盗众为了躲避清廷的追捕和通缉,纷纷潜藏行迹,彼时的苏家先祖便遁隐于市井,在江浙之地开了一家药铺,在一次救治瘟疫的过程中,为了治病救人,那位先祖曾无意中施展过一次虫术,在那感染瘟疫的病人中,有一扮作客商的倭人。那倭人见了虫术的神妙,心中暗起歹意,偷偷的跑去给清廷报了信,说是发现了通缉的江湖贼子。清廷夤夜率军包围了药铺,乱战之中,那倭人潜入先祖书房,窃得了虫书半卷……自此,生门虫术,流落东瀛之地。正因为此事,那位先祖留下了祖训:若见倭人用虫术,后世子孙必杀之。况且那倭人窃走的是下半卷,只有药方,没有药理。所以,料想那虫和尚所学不过只有百余虫方,清朝以后,生门虫术又经过六代掌门潜心研究,时至今日,虫方已有二百六十四道,每一道虫方,都有不同的用法。待到他日相逢,我兄弟二人齐上,包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陈七听了苏长鲸此言,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稍定。

黄昏日落,四门贼众酒足饭饱,在各自当家的带领下,跟着陈七,登上了大鸣山。

三更天,月明星稀,镆铘峰顶。

八门贼众齐聚,在大瀑布下,各门弟子齐刷刷立在当家身后,按八卦方位站定。

惊门立西方,以陈七为尊,后面站着袁森和李犀山,众门人着白衣;

开门立西北,以姜瑶为尊,后头站着邓婆婆,众门人着蓝衣;

死门立西南,以曹忡为尊,后面站着唐六儿,众门人着褚衣;

生门立东北,以苏长鲸为尊,后面站着苏长兴,众门人着青衣;

伤门立东方,以沈镜玄为尊,后面摆着沈佩玉的灵位,众门人着褐衣;

杜门立东南,以盲道人薛不是为尊,后面立着流梆陆三更,众门人着紫衣。在江湖上,杜门一直做着买卖消息的营生,大江南北三成的情报交易网都是杜门织就的。掌门薛不是,今年四十五岁,一身绸布唐装,脚下一双千层底的布鞋,额宽目深,须发斑白,膝盖上横放着一柄破布缠裹的长刀,坐在椅子上两眼微张,精光吞吐。站在他后面的陆三更瘦小枯干,乱发披肩,鼠目鹰鼻,肋下挎着一个红木的小箱子,两眼冷冷的看着陈七,满是敌意。

陈七记得,袁森曾和他说过,在早年间,杜门手底下有见钱眼开的徒子徒孙倒卖抗联的布防图卖给日本人,被柳当先给杀了十好几人,所以结下了梁子。陈七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这二位,自己心里也是直打鼓:“瞅这俩货的死德性,今天这事怕是没法善了啊……”

在杜门边上的就是休门。

景门立南方,为首的是一对儿师兄弟,这哥俩儿,一个长脸,一个圆脸,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圆脸胖子是酒痴贺知杯吗,长脸瘦子是烟鬼许之味,这哥俩都是一副土地主的打扮,穿金戴银,披红挂绿,甚是鲜艳,身后的门人,清一色的暗红短褂,腰里挂着手枪斧头。

休门立北方,世代船运兴家,为首的掌门,三十有六,头戴呢帽,身着一身西式风衣,眉眼如刀削,面容冷峻清矍,正是柳当先旗鼓相当的对手——九河龙王聂鹰眠,聂鹰眠孤身而来,并未带随从,身后百十名弟子悉着黑衣。

八门之中,惊、开两门交好,称北派,休、景两门交好,称南派。北派以柳当先为首,南派以聂鹰眠为首,这二人一南一北,在江湖上遥遥相对,正是敌手,这一次争夺佛魁之位,陈七最大的敌手就是聂鹰眠!

月上中天,八门坐定,袁森手持惊蛰古玉立在了场中,扬声说道:

“天下贼行是一家,自明末佛魁聂卿侯遇难,惊蛰古玉失踪之后,八门好手,风流云散,至今已有二百余年。幸得祖上有遗命:惊蛰重现之日,八门聚首之时。今时今日,我惊门持惊蛰古玉,召集八门,重开分金大会!按规矩,八门各立一阵,在贼行中推举破阵之人,能连破陷阵、拔城、赴火、蹈刃、捕风、捉影、遁地、开天八道关隘者,继任佛魁!闲话少说,我惊门推举的是少掌门柳当先——”

话音一落,陈七缓缓起身,对着四方贼众做了个揖。

陈七这边一起身,惊、开、生、死四门的当家人也立刻“唰”的一声,齐整整的站了起来,两手当胸,并山字手,带着所有的门下徒众,一起向陈七还了一礼。

“哎呦喂——早有准备啊!”

景门的许知味和贺知杯哥俩儿瞧见这场景,不约而同的扯着嗓子起了一哄。

袁森眉头一皱,脸上逝过了一丝不悦,指着景门那哥俩儿,高声说道:

“若是不服,尽管布阵挑战,缩在底下起哄算什么好汉?”

许知味闻言也不生气,一绷脚,站在了椅子上,叉着腰喊道:

“既然你们四门联手推选北派的柳当先,那我们景门便推举休门的大当家——九河龙王聂鹰眠!”

“好——”贺知杯大喝了一声,拍手大叫,鼓动着景、休两门的徒众大喊助威。

杜门的薛不是眼睛一张,看向了身边伤门的沈镜玄,幽幽说道:

“惊、开、生、死已经兵和一处,将打一家,景门和休门历来都是同气连枝。如今这佛魁的人选已经有个两个,一个是柳当先,一个是聂鹰眠,怎么老沈,你有没有兴趣争上一争?”

沈镜玄摇了摇脑袋,沉声说道:“我儿佩玉死后,我早已没了名利的心思……”

薛不是一声长叹,凑到沈镜玄耳朵边,小声说道:“老沈你懂的,我是个生意人,佛魁这事儿,对我来说,一来我不感兴趣,二来谁当都一样……不不不!这么说不严密,应该说……除了柳当先,谁当都一样!”

“哦?你和惊门……”

“哎呦,好几年前的事儿了!我门下出了几个不成器的兔崽子,偷偷的卖情报给日本人,老沈你是了解我的,我虽然喜欢钱,但是我更恨日本人啊,我一听说这事儿,马上就派人去抓那几个兔崽子,想着带回来法办,可是万万没想到,我这头人刚派出去,柳当先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直接就把那几个兔崽子给杀了!连个招呼都没跟我打啊!就算……就算那几个兔崽子干的事儿丧良心,死有余辜,可……可那毕竟是我杜门的人吧!要杀要剐,那也是我这个门主说了算啊!他柳当先算哪根儿葱啊?你说,你评评理,这柳当先他是不是目中无人!他把我们杜门放在眼里了吗?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他柳当先这么弄,不就是等于打我脸吗?他娘的,今天我肯定跟他没完,老沈你要是不想当这个佛魁,那我就推举聂鹰眠,反正我不能让他柳当先舒服了!”

沈镜玄长吐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我儿子的死,和柳当先也脱不开关系,也罢,我也推举聂鹰眠,咱们四门对四门,也好给他柳当先来个势均力敌!”

两人一点头,一拍即合,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杜、伤两门也推举休门当家聂鹰眠。”

此时,场内群贼瞬间分为两派,一派是支持陈七的惊、开、生、死,一派是支持聂鹰眠的休、景、伤、杜。

薛不是扫视了一圈,对沈镜圆说道:

“惊、开、生、死四门力挺柳当先,这拔城、捉影、遁地、开天四阵是不用比了,还剩下景门的赴火、休门的陷阵、你伤门的捕风和我杜门的蹈刃,怎么样老沈,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沈镜圆思索了一阵,低声说道:“按照贼行的规矩,若是八门门主都想当佛魁,则需一人破八阵,但是若有两门以上支持同一人,那人不仅可以少破一阵,还能得到支持者作为臂助,帮他破别人的阵,这条规矩,原本的立意就是让佛魁尽量以德服人,多赢的支持,少和人动手。据我所知,柳当先这个人飞扬跋扈,孤傲乖张,在八门里一个朋友都没有,哪怕是自幼定亲的开门都跟他势同水火,可是……怎么短短两个月不到,半个贼行都站到了他那边呢?”

薛不是嘬了嘬牙花子,摇着脑袋,一脸迷茫的问道:

“你什么意思……”

沈镜玄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我没啥意思,老薛你先上,我打最后一阵!”

薛不是点了点头,轻轻的弹了弹怀中裹在破布里的那把刀,给陆三更使了个眼色,陆三更一点头,两人一起迈步走到场中,朗声说道:

“杜门薛不是、陆三更,讨教柳当家第一阵,名曰:蹈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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